两天没吃饭,崔竹按按自己空瘪的肚子,现在懒得跟他计较,扒开他踩着鞋子坐到桌前,“我要吃饭。”
谢九安啧了一声,有些不满,却还是把装吃的包袱扔给他,然后出去向后厨的伙计要了一份面。
等谢九安端着面回来时崔竹已经吃了半饱,提着他的大刀立在弦窗前。
谢九安挑了挑眉,咧着大大的笑,把面放在桌子上,“吃面,先将就吃吧,等到江南再带你吃别的。”
谁他娘要跟你去江南!崔竹气得手都在抖。
“我昏了几天?”崔竹冷漠问他。
谢九安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
崔竹把刀握得更紧,胸中戾气汹涌,一想到之前做的一切都要因为这个混账化为空影就恨不得提刀砍死他。
勉强按捺住心中怒意,崔竹又问:“还有多久停船,我要回京。”
谢九安眨眨眼,啊了一声,理直气壮道:“不停船,你跳船游回去吧。”
看他提刀的手蠢蠢欲动,谢九安又喜滋滋补充道:“砍坏了东西要赔的,这间是上房,可贵了,而且他们还会趁机狠狠宰你一大笔。”
“而且我摸过了,你身上可就剩几两碎银。”谢九安举起一个瘪瘪的荷包给他看,笑得得意。
一口气憋在心中上不来也下不去,崔竹呼吸急促,觉得只有宰了面前这个混账才能勉强泄恨。
“别生气了,去江南玩不好么。”谢九安好像还觉得他生气的样子很好玩,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装模作样地安慰他一句,又拿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催道:“快来吃面,待会儿该坨了。”
“砰”的一声,刀被扔在地上,崔竹不多看他一眼,推门出去了。
谢九安对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笑得很开心,把荷包挂在指尖转了转,瞧着眼前的面,觉得实在一般,等他回来面肯定坨得不像样子,更难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挑起一筷子面勉为其难吃了起来。
崔竹顺着楼梯下到甲板,甲板上人不少,他站在船舷边,感受江风吹过,过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在下次停靠时下船,再换上去京都的船,快的话几日就能回去……
“宋大人。”突然有人喊崔竹,“今日怎么突然见着你。”
崔竹顿了下回头看了眼,是柳夏清,朝他作揖行礼,“柳大人。”
柳夏清点点头,“前两日都没看见你的身影,还想着你怎么都不出来透透气。”
“……”崔竹脸色依然冰冷,不欲谈此话题,转而问:“大人此行也要下江南?”
“你不知道,谢荆月没与你说?”柳夏清表情有些讶然,那日过后他就没再往谢九安面前凑,自然也不知道崔竹被迷药迷晕了整整两日,直到刚刚才醒来。
看他表情确实不像是知道的模样,柳夏清又跟他解释道:“谢荆月想下江南,又说缺同行之人,想让皇上准许你与他同行,但皇上却说得你自己同意才行,本来以为你定不会同意,我当时见皇上,得知此事,又恰好要下江南督察,皇上便让我与他一起,谁知出发时他竟把你打晕扛来。”
谢九安竟然提前跟皇帝说过了……
“他如此行事,皇上应当已经知晓,却也未曾传来什么消息,大概是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柳夏清又道。
崔竹脑子里一直绷着的弦突然松了下来。
我睡不着
又跟柳夏清聊了几句,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尤其中间还夹着个谢九安,很快柳夏清就转身回了房。
崔竹面上还是冷然,他向人问了后厨在哪,去后灶上刚好煮着白粥,他要了两碗,又拿两个馒头,思及身上仅剩的几两碎银还被摸走了,冷笑一声,“记谢九安账上。”
伙计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人成天挑三拣四,嫌他们做饭难吃,问他们就不能换个厨子吗,讥讽说厨子要不是拿脚做饭咸得不行要不糖和盐都分不清,气得主厨差点儿要拿菜刀砍他,不过他给钱倒是潇洒,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
崔竹找个地方把饭吃完,天已经微微沉下来了,江水被映得一片红,凉风裹着水汽吹来,让人觉得舒服。
既然皇帝默许了,那他跟着去江南便不算什么大事儿,倘若非要回京,事情反倒办得难堪。
打定主意,崔竹依然在外面吹风,很快日头彻底下去,明月从山间跃出,满天星斗,水面又泛起银光,不觉船移。
不知在外面待了多久,觉察到冷意,崔竹才往回走。他当然不准备赌气不回去,然后幕天席地睡在甲板上。
崔竹推门进去,谢九安正翘着腿躺在床上看话本儿,听见声音微微偏头,声音透着促狭的笑意:“回来了,你不生气了?”
崔竹睨他一眼,边转身关门边回道:“跟一只疯狗生气有什么用,他又不懂,只要把他宰了,狗肉入肚,什么气都该消了。”
“……”听他语气嘲弄,谢九安愣了下,反应过来,眯起眼睛,露出个阴沉又不虞的笑:“你竟敢骂我是疯狗?”
崔竹不置可否,不想再说这事儿,脱了外衫走向床边,“我要睡了。”
“谁准你睡了?”谢九安当然不可能这么放过这件事,一脸不悦,正要发作,却被崔竹一把揪住了领子打断:“谢九安,我骂你,是你该骂,”崔竹阴沉沉地盯着他,语气不善,“你一声不吭把我迷晕扛到船上,我骂你一句都轻了,不高兴也给我受着。”
脾气没发出去,还被逮着又教训一句,谢九安更不高兴,他显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冷嗤道:“我有什么该骂的,分明是你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