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听不懂,但是张绪茆是听得懂的,站在火炉一旁的张绪茆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也松了口气,他相信自己的选择,张哆哆这个女娃子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的!把家族交到她手上,是做的最正确的抉择。
一大家子人又聊了会儿天,直到张子坤开始犯困才散伙,黄会员带着张子坤跟张连英还有张强明拿着火把回了家,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敲门。
“谁啊,这大晚上的?”王秀花才刚栓的门,正准备带着张哆哆去睡觉,却听到敲门声,只好披了件衣服又不情愿起来开门,“你是?”
“大娘,请问这里是张绪茆大叔家么?”
这人操着一口外地音,脸都冻僵了,还瘸着一条腿,穿着一件破洞的大袄,浑身都落满了雪,手上提着四个鸡蛋,有一个鸡蛋可能说路上不小心磕破了,蛋液从白色的塑料袋里流了出来。
“先进来说吧,外头冷。”王秀花侧过身把人迎进屋,又反手关上门,火炉里还有点火星,王秀花又架了几根干柴,烧了个火给他取暖,还给他倒了杯热水,“你绪茆叔去厕所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我是从通山过来的,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到,大娘,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儿子,我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他要是死了,让我们两个老的可怎么活啊?”
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起来。
原本这人是通山县慈口乡的村民叫毛一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跟王秀花他们一样,家里也是穷得揭不开锅,谁知道他儿子毛不定,竟听别人怂恿偷了别人家坟头的树去卖,这不从那以后回来就疯疯癫癫夜不能寐,有时还半夜坐在门口像狼一样哀嚎,甚至一连几日都把屎尿拉在身上,毛一栗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心头宝,恨不得是自己,中医西医都看了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能把这疯病给看好的。
直到前两日村子里有人说起张绪茆,说他是菩萨转世救苦救难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好,于是就抱着坚定的信念跋涉千里翻了好几座山终于找上了门。
听完这些,张绪茆只是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对王秀花道,“把娃娃们都看好了,我得出去一趟,最迟后天就会回来。”
“可是现在都这么晚,还有两个钟头就要天光,能不能天光再走啊?”王秀花看了下天色,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张绪茆之前也经常半夜因为这等子事出门,但从来没有这一次这么担忧。
“时辰到了,该出发了。躲不掉的。你要在家把家守住啊!”张绪茆拥抱了下王秀花,依依不舍带着他的工具包就跟着毛一栗出了门。
王秀花送了好长一段,直到看不清他的背影,才折回来,她把门重重关上,心里的那份不安在心里久久挥散不去。
王秀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她身边的张哆哆此刻正睡得香甜,还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而王秀花双手合十一直祈祷,“菩萨保佑,祖宗保佑,保佑我家绪茆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回来,我愿意折阳寿十年作为交换!”
那晚,肆意宣扬的大雪下了一整晚……
次日一早王秀花就起床了,跟丢了魂一样,就披了件破袄子脸都没洗就在门口张望,从凌晨到现在也才三四个小时而已,但她这颗心总是悬空着不落实地,张哆哆早上一睁开眼就没看到王秀花,急急忙忙套了件衣服就去找王秀花,“阿奶,你咋在这呢?”
“你快进屋,这么冷的天,你跑出来干啥?”王秀花看到没穿衣服的张哆哆,马上留把她抱回了屋,很熟练地塞进被窝,并给张哆哆掖上被角,“是不是冻坏了?现在好点没?还冷不冷?”
张哆哆都被包得像个粽子,连喘气都艰难,她挣扎着露出两只手,“阿奶,你别担心,阿爷他肯定没事的,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你这小鬼头瞎说啥呢,我哪里是在担心他,我明明就是在看今儿天气怎么样?会不会出日头。”王秀花羞赧低下头,脸上浮起一片绯红。
张哆哆笑而不言,拉着王秀花的手,“好好好,阿奶说是在看日头就是在看日头,等阿爷回来我就跟他说,阿奶一点也不担心他,反倒是挺担心日头的。”
“你这鬼丫头。”王秀花也跟着笑,她笑起来一脸慈眉善目,两个小酒窝很打眼,一看就是心善之人,此时又有点羞涩,整个人看上去很漂亮善良,有时候不得不说,这老天对貌美的人,不一定会给特殊照顾。
“阿奶,你要不要再睡会儿,今儿可是大年初一。”张哆哆把被子掀开,往旁边挪了挪,给王秀花腾了个地。
“阿奶就不睡了,等下怕有人过来拜年。”王秀花让张哆哆乖乖躺好,而她自己则是坐在镜子前给自己梳了个漂亮的发髻,别看她如今六十岁了,但写一头长发让人羡慕,又黑又直又长,白头发也就只有那么几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梳好发髻后又找了几件袄子,放在身上比划着,“哆哆,你帮阿奶看看,哪件衣服好看?阿奶看不到。”
年轻的时候她还会穿些颜色鲜艳的衣服,如今岁数大了就偏爱青色黑色等。
“阿奶,你穿那个青色的袄子,看上去还不错。”那个黑色虽然也很好看,但是没有装饰,那件青色的上面还有些纹绣的花纹,看上去要更显年轻些。
“好,那我就听我家哆哆的。”很快王秀花换上衣服,又出了门,站在大门口盯着张绪茆离开的那条路,一阵寒风吹来,从裤腿灌了进来,让整个身子也凉了半截,可是离开的人还是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