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不会哭,可真到了这一日,仍旧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余妈不能保护好你,也再不能成你包袱了,若没有我,你绝不会走到如今这步,别人看是羡慕的眼红,可余妈知道,你偏最厌这些的。。。”
“莫要说这样的话,若没有您,恐怕桑桑连自己的命早就丢在六年前了,只要您身体康健,桑桑便能安心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
余妈看着眼前如花儿般正盛的桑桑,一想到自己要撇了她出去,心头就止不住地怨恨上自己的无能,可自己留在这儿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她不过是个不文一名、无枝可依的粗使婆子。
过去腿脚利落还能为这命苦的孩子做些活计,如今大病一场,连风吹一阵都虚汗不止,留下,是她的拖油瓶罢了。
可她怎么舍得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
桑桑当她是母亲,可知她也早就把她当成活着唯一的寄托。。。
“争气些!余妈不过是住到外面去了,又不是见不到!往常老婆子还要日日来看上你两遭呢!到时候可别嫌弃烦!”
无忧一笑,“不烦不烦,可莫要唬我,便是一日八趟才是最好。”
两人相视一笑,临走前,余妈塞给她一个小包袱,只道是些用不上的小玩意儿,她推拒不去,便只好留下。
直到余妈坐上一辆马车,马蹄嗒嗒已然远去了,她还不舍得转脚。
随着那灰顶马车转出墙后再也瞧不见,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举目无依的孤寂之感。
风都将她的泪吹凉了。
“若是不舍便留下又如何,我沈府还养得起一个婆子。”
身后响起他向来冷冽难近的声音。
无忧知道自己应是做小伏低的,应是顺他、应他的,最好是还要再将自己的恩剖出三份,份份条理清晰的讲给他听,以做讨好阿谀。
可她不愿。
至少是此刻不愿。
她又不是南曲唱戏班子里的,才因离别悲戚,此刻才没有精力去讨好。
“敢问侯爷,侯府凭什么养一个膳房婆子?”
话语间,不自知掠出性子里的针,不软不硬的刺人。
“自是因为她与你的关系。”
她的冷意在他瞧不见的尘埃里肆意蔓延。
“我又与侯爷又有什么干系?”
沈卿司不是从她嘴里第一次听到“我”。
她就是这般,你以为她已服帖做了你的奴、你的人,可说不定何时,她就会突然蹦出一截反骨,在他面前毫不胆怯地自称“我”。
像一匹永不可驯服的小兽。
偏他对她就是不想丢开手去。
他伸出大手,将冰凉的她纳入自己宽敞温暖的大氅之中,“等主母进府,爷开心便赏你个妾做,还不有干系?”
他大氅里是满笼的暗香,困住她的鼻息与视线。
“我便是死,也不做妾。”
他的大氅,亦困住了她的呢喃。
沈卿司低下目色,见她一头鸦发如云,柔顺的落在自己的胸膛上。
大手一揽,便将她结实抱了个满怀,嗅他熟悉的茉莉花头油香。
瞧她这样柔弱,这样小。
粉嫩雪颈,只他一手就能拗断。
她又能去哪?
不过玩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