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钟声响起,辽远而清朗。
苏一一只能庆幸,幸亏没有等到姬流夜继承大统才举行婚礼,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样的折腾。自己的体力在女人算得上好的,这会儿也有点头晕目眩,估计是那些鼓乐声给闹的吧?
终于捱到了整个婚礼最高潮的部分,苏一一抬腿下轿,在绣梨姐妹的搀扶下,一步步地朝前走。东宫的台阶很高,苏一一配合着姐妹俩的节奏,耐着性子,一步步地踩在红色的厚地毯上。
最后站定的时候,一只熟悉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绣梨把苏一一的手,放到姬流夜的掌心,几乎就在同时,两只手便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他的掌心,有点微微的粘腻,恐怕她走得心焦,他也等得心焦了吧?
苏一一调皮地用指尖划过他的掌心,耳畔听得他的轻笑:“调皮。”
掌心却没有放开,反倒握得更紧,像是怕只要一松手,她就会像泥鳅似地滑走。
紧接着,是礼部尚书冗长的贺词,自然会把国泰民安之类完全搭不上介的东西,也强加到太子大婚这样的吉庆时刻。苏一一听得昏昏欲睡,更兼凤冠沉重,头盖厚实,心里越加地不耐烦。
“就快了。”姬流夜低声安慰,同时轻轻地扶住她的腰,免得她站姿不稳。
洞房花烛夜
其实姬流夜比苏一一更辛苦,新太子妃送入洞房以后,姬流夜还要拜祭先祖,一大套的程序做下来,已经到了晚宴时分。新娘子只是出来给帝后敬酒,便再次被搀入洞房。而姬流夜还要应付宗亲和大臣们。
德妃虽然也微显倦色,但脸上却喜气洋洋。她的爱女远嫁,但义女却嫁给了太子,自己在后宫的位置便有了保障。她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能安享晚年,便已经足够。看着姬流夜一身大红的吉服,满脸的笑容,长袖善舞地应付着他的皇兄皇弟和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心里十分欣慰。
宴终人散,姬流夜才算松出一口长气。他这位太子大婚的情况有点复杂,废太子斯人独憔悴,四皇子嫉恨交加,还有各位心怀鬼胎的兄弟,应付起来还真要捏着一把汗呢!不过,他想到新房里的苏一一,很快就一扫疲惫,露出了笑容,迈向洞房的脚步,显得格外轻松。
“看来,老五这储位是坐端正了。”三皇子怅然若失。他也是有实力竞争皇位的皇子之一,但姬流夜的掘起,让他的九五梦破灭。
“太子妃的身份可差了些,虽然是大家族,却是庶系旁支,苏尚书不过是她的伯父。再加上她本身经商……啧啧,就算老五要借侧妃的势力,恐怕也借不到什么力。”
“可不是么?哪个世门大族的嫡女,愿意屈居于那位之下呢?”
……
几位兄弟前所未有的团结,对姬流夜与苏一一的大婚,多持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态度。
废太子却是难得的清醒,与同样被赶出京城就蕃的四皇子对视一眼,才笑道:“老五娶的这个女人,可不单是商人,还是大周有史以来头一位在诗词盛典上胜出的才女呢!”
四皇子看着寥落的星辰,淡淡地咧了一下唇:“是啊,咱们哥俩失去了逐鹿的资格,反倒看得明白。老五这太子之位,可没人撼动得了啦。”
废太子冷笑:“那可未必,咱们的几个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反正不干咱俩的事儿,在封地安安稳稳的,就这么过日子罢!”
两人对视一眼,便各自去了。剩下的几个弟兄,却又另作一桌,不知道酝酿些什么。
姬流夜可不管这些上蹿下跳的兄弟们,他脚步匆匆,目标明确。走到洞房门口,大红的喜字贴在门棂上,带得整座寝殿满是红意。
血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姬流夜手心握着一把汗,暗自摇头失笑:“又不是头一回见,怎么紧张了起来呢?”
大风大浪经历过了不少,生死抉择也几乎等闲,却在洞房门口望而怯步,传出去恐怕也是一个笑话了。
他预想了无数个苏一一的反应,含羞的,带怯的,不满的,佯嗔的……唯独没有想到,苏一一什么反应都没有。
因为——她小女子歪着身子,睡得正香。姬流夜哭笑不得地站在婚床之前,绣梨和绣桔从打盹状态中惊醒过来,急忙跪地请安。
“你们出去吧!”姬流夜挥了挥手,知道这两姐妹也累得很了。
“是,小姐的盖头……”绣梨期期艾艾,还是递过了喜秤,才与绣桔行了大礼,退出寝殿。
姬流夜叹了口气,拿着喜秤挑开了红盖头。苏一一仍旧熟睡未醒,长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两排密密的剪影。妆化得有点浓,却并不过份,正好衬出了她艳丽的容颜。
苏一一的美,是灵动的。可是静态的浓妆,却给了姬流夜不一样的悸动。六岁时的俏娇可爱,十岁时的沉静清朗,这两张脸一直沉淀在他的心头。可是艳妆的苏一一,却美得动人心魄,让人转不开眼。仿佛是有一首歌,乘着舟子,越过了遥远的山脉和湖泊,随着微风轻轻降落在心上。
“依依,我终于娶到你了。”姬流夜贪恋地看着她的容颜,伸出食指,轻轻描摹着她五官的轮廓。尽管在心上清晰如刻,可是肌肤相亲的感觉,却让他心里荡漾起了缠绵的情愫。
有心把她叫起来喝交杯酒,但看她睡意深浓的模样,又怎么能够忍心?
“啵!”烛花爆开了一个,在寂静的婚房里显得格外的清晰。他勾起了唇,眼里心里,都含着满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