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她的鬓发理一理,可才刚抬手,她就搂膝往后一缩。
“方才,太挤。”席憬低声解释,“哥哥无意冒犯,对不住。”
妙辞把脖上的月牙儿挠了挠,“哥哥,你好生吓人。”
箍住她的哥哥,仿佛要把她烧干。那样的哥哥让她止不住发抖。
有件玛瑙灰褙子自柜杆上悬落,像一道绕不开的纱帐,始终亘在妙辞与席憬中间。
褙子的衣摆边沿镶有一圈小珍珠,在妙辞脸上洒下一圈阴影。
她的身子很疲乏,这让她意识到,也许她天生就不是做逾矩事的那块料。一时心里不由得感到一种挫败,原来她只能做好孩子。
也许她就适合静静地躺在席憬的血液里,睡在他的掌心里,被庇佑,被垂爱,被周至地宽宥。倘若无聊,她就数着他血液里的潮声和掌心里的纹路消磨时光。
她太听话,太擅长做好孩子。当她越轨,逾矩,捣乱,外逃,她心里为此感到刺激,可现实却是,她总会把事情搞砸,要席憬给她兜底。
“那个砚台盒,还是没找到。”妙辞恹恹地说,“哥哥,我是不是你的累赘。”
“从来不是。”席憬指着柜扇,“砚台盒在那里,来看看。”
妙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见她心心念念的砚盒出现在烛台边。
“你是……”席憬窥着她的侧颜,低言一句。
妙辞没听清,要他再说一遍。
席憬不肯重复,“待太夫人离开,我们趁机出去,委屈你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妙辞t的眼眸重新亮起,偎在他身旁,把木偶娃娃从地上拽起,拍掉它身上的土。
“回去得洗一洗。”妙辞对木偶娃娃说,“对不住你呀。”
不碍事。
席憬在心里替木偶娃娃回她。
外面轰雷不绝,暴雨不断,屋里却很安宁。太夫人一壁诵经,一壁拨弄佛珠,声音窸窸窣窣的,听不清楚。除此之外,只剩下煨茶水的声音。偶尔有水汽顶开壶盖,盖沿溢出一圈小水泡,咕嘟作响,恬静又轻柔。
妙辞的裙摆垂到席憬的靴上,他们的影子重迭在一起,不一时又被影绰的烛光冲散。
妙辞发困,“哥哥,我们要待到什么时候。万一太夫人不肯走,万一侍卫忘了我们还窝在这里,怎么办?”
不会。因为太夫人和侍卫都是他的人,都明白他的心思。
席憬轻声问:“只有你和我待在这里,不好吗?”
妙辞没有回话,业已垂着脑袋睡去。
等她再次睁眼,先看到熟悉的床帷,紧接着感受到熟悉的床褥——
在一长阵的熟睡中,她悄然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