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隐约能听到屋檐下水坑滴答滴答的声响,宋璟珩关上了台灯,疲惫地趴在桌上,望着窗外的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没有移开目光。
石屿皱起眉头,不懂他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在这spy自闭小孩。
时针在安静的客厅里滴答作响,石屿揉了揉后颈,想上前问问他怎么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长这么大,从未有人安慰过他,也没人教过他如何安慰别人。
石屿往后退了两步,大半个身子笼罩在阴影里,纠结了半天,他长叹一口,转身打开了卧房的门。
客厅窗户上的倒影消失了。
宋璟珩眼睫轻颤,默默地收回视线,思绪回到那日午后。
走出父亲的屋子,他脑海里随即闪过一个念头:不能再让父亲为所欲为下去了。宋明德越在掩饰什么,他就越要把真相找出来,公之于众,让他为母亲的死付出代价。
想清楚后宋璟珩彻夜难眠,他将头抵在桌沿,冰凉的触感让他越发的清醒,自此父亲在他眼里的童年滤镜荡然无存。
虽然说母亲的去世让宋璟珩少年老成,但他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对这一切的变故,他心里闷得慌,总有一种被埋在深海里,拼命向上游,却无法浮出水面的感觉。
今晚,宋璟珩看着玻璃窗上的石屿倒影,心里沉甸甸的,他不想将家里的变故告诉石屿。
毕竟这不是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父亲的罪行多一个人知道,也只会多一个份烦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拂晓时分,雨势渐缓,天空阴沉沉的,麻雀抖了抖羽毛上的水,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叫得欢快。
石屿听得一阵心烦,猛地一把将被子从头顶扯下来,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卧室。后半夜里他几乎没睡着,推门的瞬间,凉风一吹,脚步虚晃,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
石屿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没见着宋璟珩,正纳闷的时候,客厅的窗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打开了,湿冷的风一吹,他转过身,恍然发现宋璟珩站在院子里,正打算开门出去。
石屿喉结微微滑动,盯着宋璟珩的背影,组织了一晚上的话,在见到他的瞬间又咽了回去。
心里在打退堂鼓,“轰隆”头顶蓦然响起一声惊雷。
头顶乌云密布,仿佛下一秒就要下雨。石屿握了握拳,心想,就算不去安慰蔫儿吧唧的宋璟珩,也好歹得提醒他带把伞。
说干就干,石屿从窗户里探出头,指着天空喊道:“宋璟珩,你带把伞再走。”
他刚一说完,院子里草叶翻滚,大雨倾盆而下。
宋璟珩的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浑然未觉,僵硬地转过身和石屿对视,雨水顺着鬓角滑落到他的衣领里,带来刺骨的凉意。
石屿伸出手,将手里的油纸伞撑开,举到宋璟珩头顶,“你在这傻站着干嘛呢?不怕感冒啊。”
宋璟珩神情微怔,这些日子里的心理压力让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而石屿的声音带着初夏微凉的风,轻轻拂过心底,他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在此刻骤然崩塌。
雨点打在伞面上,滴答滴答,和心跳声连接在一起。
宋璟珩喉咙哽咽,张开双臂,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楚,猝不及防地抱住了石屿。
“你…你这是怎么了?”
石屿蓦地石化在原地,手里的伞偏了方向,雨丝斜斜地落在两人身上,宋璟珩肩膀微微发着抖,双手却紧紧环住石屿腰。
“你,还好吗?”石屿稍微退开一些,抬手拍了拍宋璟珩的肩。
“……”
短暂的沉默后,宋璟珩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询问:“石屿,你能陪我去接一个人吗?”
“啊?”石屿还有些茫然。
宋璟珩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两手搭在石屿的肩膀上,眼里写满了恳求:“拜托了。”
“咳,”石屿完全受不了他的狗狗眼暴击,别开脸,点了点头。
两人从宋府的后门出去,沿着青石砖路往前走,爬上一个小山坡,很快看到坡上一栋破败的瓦房。
推开瓦房的门,宋璟珩的脸色越发凝重,握着伞柄的手微微发抖。
石屿不明所以,凑近问道:“咱这是要接谁啊?”
宋璟珩沉默了一会,抬脚跨进屋,轻声答道:“一个受伤的家仆。”
石屿眉梢微挑,仍一头雾水。
不过看宋璟珩脸色表情,估计现在也问不出什么,石屿抿了抿唇,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大抵是外面下着雨,屋里显得特别压抑。
越往里走,灯光越暗,脚下时不时有蟑螂出没,石屿感到一阵恶心,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他不免在心里打了下退堂鼓。
然而转念一想,现在走掉估计会耽误宋璟珩的事。他叹了一口气,只好双手紧抱胸前,咬牙继续往前走。
片刻后,他们在拐角找到家仆。
此时此刻,家仆已然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蜷缩在一张破败的木板床上。头发打结,脸上一片死灰,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伤口暴露在外,迟迟没有愈合,血混着灰黏在一起,任由苍蝇在上面飞。
石屿看得一阵窒息,下意识地拽住宋璟珩的衣摆,躲到他身后。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他也没见过这么吓人的战损npc,如今见到真人,简直吓得他想立刻闪现到月球上躲起来。
宋璟珩拍了拍石屿的后背,安慰了一下,随后走上前去。
奄奄一息的家仆周围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宋璟珩强忍着不适,晃了晃他肩,又探了探他微弱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