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这家伙不靠谱。”
唐月槐冷哼一声,本就和刘春贵有过节,偏头望向宋璟珩,“你发现了什么端倪?”
“他找的那个杨瞎子不可能认识苏月兰。”
宋璟珩走到煤油灯下,挑拣着茶叶盒的碎渣,慢慢地解释道:“民国六年,苏月兰从时思寺被人领养出去,没过多久就被卖到了桃溪楼。”
“慢着。”石屿招手半天,没一个人搭理,严重怀疑这两人是诚心屏蔽自己。
他咬紧下唇,猛敲床侧板,恨恨地喊了声:“苏月兰又是哪位?”
宋璟珩一怔,唐月槐朝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率先回道:“她是老宋家的二少奶奶,三年前还拿砖头砸过你头。”
“我去,她居然这么恨我。”石屿倒吸一口气,摸了摸后脑勺,果然找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伤疤。
宋璟珩喉咙有些发紧:“她并不是恨你,而是想杀我。”
他放下茶叶盒,走到床头,显然不愿多提:“石屿,明早跟我们一起上山吧。”
“上山?”石屿掀开被子,像看傻子一样盯着他,露出打着石膏的腿:“哥们你确定吗?我现在可是瘸子。”
“翠园里的长工和丫鬟一半是从老宅挪过来的,单独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你可以把门锁起来,不让他们进来。”
这么简单的办法他怎么都想不到,石屿深吸一口气,指着渗血的纱布道:“我腿疼,真的爬不了山。”
“这样啊。”宋璟珩摩挲着下巴沉思半晌,替石屿掖了掖被角,开口道:“或许,我可以背你吗?”
“呃。”熟悉的草药味萦绕在鼻尖,石屿心脏蓦地漏掉一拍,他离这么近到底想干嘛。
他皱着眉,上下扫了他一眼,宋璟珩弯了弯唇角,倾身向前,石屿一惊,当即捂住胸口往后挪:“你先离我远点,我再考虑。”
远看这两人过分暧昧,“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唐月槐朝他们喊了一嗓子,正了正衣领,往楼下走:“明儿见。”
宋璟珩显然也意识到了彼此距离过近,干咳一声,转身追道:“那我送送你。”
石屿顿时松了口气,这没有边界感的家伙终于走了,他抬手捏了捏肩膀,紧绷的肌肉终于得到了放松,心脏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屋内变得安静,只剩柴火在壁炉里发出细碎的声响,火光不断跳动,暖气环绕在周围。
困意翻涌,石屿打了声哈欠,理了理枕头,侧身躺下,等宋璟珩再次上楼的时候,他已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石屿神清气爽地醒来,除了腿上打了石膏,睡觉不能翻身,其他的都比家里好太多。
他揉了揉发顶,睁开眼睛,倏地对上宋璟珩的视线。
“早。”宋璟珩一手支着下巴,偏了偏头:“昨天睡得好吗?”
他嘴角噙着笑,梨涡浅浅:“我让孙姐做了些梅花糕,一会给你端上来。”
“嗯?”石屿眯起眼睛,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梅花糕?
他不动声色地吞了口唾沫,掀开被子,不知是不是下床的速度过快,石屿忽然感到头顶一阵眩晕,眼底似有一段残影闪过,下一秒思绪仿佛被人打乱。
他勉强站稳身子,眨了眨眼睛,面前好像出现了两个宋璟珩,一个浑身是血,一个长衫飘然。
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石屿一惊,昨天是幻听,今天幻视,难不成这是穿越的后遗症?
他用力按压太阳穴,好半晌缓过劲来,看清了宋璟珩的背影,他正掰着指头自顾自地数道:“我还让孙姐特意准备了些上山路上吃的点心,像什么蟹黄酥,栗子糕,红豆饼,枣泥糕……”
“够了。”石屿扶着桌角,打断他:“我们快走吧。”
宋璟珩转过身,不由得低头笑了下,梨涡更明显了。
不多时,他端着一叠糕点回来,石屿洗漱穿戴好,坐在餐桌前吃完热乎乎的梅花糕,眩晕感逐渐消失,他接过宋璟珩递过来的围巾,按他说的将自己裹得只剩眼睛,一瘸一拐地走下楼。
临近门口,宋璟珩放低身子,石屿两手攀上他的脖子,单脚跳上他的背,刹那间,宋璟珩兜里的怀表裂开了一条细缝,秒针滴答声响盖住了碎裂声。
石屿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心跳如鼓,不知怎的似乎每次和宋璟珩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开始乱跳。
他抬起头,错开一些距离,按了按胸口,身侧有两个长工路过,宋璟珩捏了下他的脚踝,贴在他耳边,低声嘱咐:“头低下来点,别让他们认出你是谁。”
“哦。”事还挺多,石屿抿了抿唇,又把围巾在脸上多绕了一圈,走出翠园,唐月槐在时思寺的山脚下与他们会合。
初春的晨间薄雾弥漫,茂林覆盖的山路,即使白天也鲜少有人走。他们沿着蜿蜒的泥土路缓步而上,攀至山顶时,雨点滴滴答答落在土地上,润物无声。
枫叶上晶莹的雨珠“啪嗒”一声落进石屿衣领里,冻得他直缩脖子,宋璟珩背着他不好接过唐月槐递过来的伞,他抢先伸出手:“我来,我来。”
纸伞上,竹影斑驳,一路向前走进山门,四周梵音阵阵,石屿却觉得一阵不同寻常,远远望去,草木葱茏,土黄色僧袍,在风里飘飘曳曳。
偌大的庙宇不见一架烛台,一缕香火,就连主殿都没有供奉什么佛像,绣着莲花的蒲团上,坐满了念经的和尚。
宋璟珩向北走了两步,把他放在偏殿的石凳下:“你在这等我一会,我们进去找大师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