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被人维护。
石屿余光瞥了眼身侧,不懂宋璟珩这副崇拜的小眼神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别过脸去,感觉自己占了上风,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听,噼里啪啦地又说了一通,心想等穿越回去了,一定要为那些古早电视剧的台词平冤昭雪,这些台词简直就是二十世纪世纪通关宝典。
杨瞎子琢磨了半晌,总算是想明白过来,狐疑地盯着石屿,怎么也不信这个毛头小子是个手艺人。
他拄着拐杖走向前,嘴上虽没说些什么,但眼神里始终透露出一副“你小子可别在这儿骗我”的表情。
宋璟珩从小到大没怎么说过谎,不禁往后退了退,背抵着墙,盯着前方那道身影,唇角微扬,梨涡浅浅。
石屿从小学起就知道如何在老师面前开脱,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杨师傅,我看您这是不信我还是怎的,要不我现在给您露两手?”
杨瞎子白天被旦角脸上的浓墨油彩熏得头疼,登时变了脸色,“诶,别介,我这地小可不能留您在这儿大显身手,您还是去别处显摆吧。”
“那成,那我就带着我徒弟走了啊。”
石屿有样学样地招呼了下宋璟珩,拉着他走到门口,不忘小声嘀咕句:“璟珩啊,下次这地方咱还少来,免得你被人惦记上。”
杨瞎子小声叹了口气,抱着手里的二胡跟着他们走到门口,恰在此时,屋里的蜡烛忽然熄灭了,二胡的琴杆上,蓦地亮出点点绿光,好似拿了隐形墨水笔在上面写了字。
宋璟珩不由得停下脚步,观察那把二胡,紫檀木的琴杆上写着一个名字,稍稍凑近了些看去,额角猛地一跳,僵在原地,那上面印着的分明母亲的名字。
“怎么了?”石屿和杨瞎子同一时刻望向他。
宋璟珩盯着杨瞎子,心里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张了张唇,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淡淡道:“您手里的那把琴看上去不错。”
“哪里不错,你是没瞧见它刚跟我时的样子。”杨瞎子摘下眼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东西啊,用着用着就老咯。”
宋璟珩盯着面前的人,眼底闪过一片惊愕,他也是来这之后,头一次见杨瞎子眼底泛起了浑浊,像是被人挖掉了眼球般,布满通红的血丝。
石屿全然没注意到这些,推着宋璟珩往前,拉开了吱嘎作响的木门,“诶呀,天色不早了,杨师傅再见,徒弟我们快走吧。”
一到门外,宋璟珩便恢复了往常神色,一言不发地跟在先前带路的女人身后,走出地下室。
离开了杏花楼,石屿长呼一口气,外面刚下过雨,空气湿润润的,岸边的小摊前支着一口大锅,锅里正冒着热气,风一吹,带来红油抄手的香。
他耐不住诱惑,拉着宋璟珩直往摊位前冲。
然而就在不远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朝他们走来。
周向晚与苏秀云今夜一同出来逛集市,周向晚原本以为宋璟珩也回来,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只是临近出门时,才发现只有苏秀云一人。
她有些沮丧,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比苏秀云稍稍慢了两步走下青石台阶,抬起眼眸,远远地瞧见石屿牵着宋璟珩的手穿梭在人群中。
猛然间,周向晚喉间一哽,嗓子就像是被一根麻绳勒紧了似的,透不过来气儿。
“向晚,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苏秀云收起手里的钱包,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无,无事。”周向晚蓦然挡在苏秀云面前,脸上带着几分慌乱。
明明和石屿牵手的是个男人,她却害怕被苏秀云看到宋璟珩身边有人陪,自己便不再被宋家需要,从而被撵回那个破败的老家。
苏秀云眉梢微微上挑,不明白周向晚这是怎么了。
从她身边绕开时,苏秀云暗暗留了个心眼,沿着长街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也瞧见了那两道人影,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石屿和宋璟珩并排坐在一起,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石屿歪着头看向宋璟珩,眼角眉梢都带着灿烂的笑。
苏秀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这副表情了,先是一怔,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的光。
石屿与宋璟珩究竟在干什么?为何会笑得如此开心,石屿要是高兴到不想回去了该怎么办?日后她还能放心地把石屿关在家里吗?
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虑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苏秀云不敢往后细想下去,借着人群的遮挡,不时地撇向那个角落。
店小二端来两碗红油抄手,石屿对着碗吹着气,宋璟珩在一旁帮他剥着茶叶蛋,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
苏秀云心头的焦虑愈发严重,她担心再不带石屿回去,他就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然而上次见赵孟才大师时,他也表示无能为力,如今苏秀云只能等待,等一个能推动石屿穿越的契机。
虽说道理她都懂,只是坏的念想不断充斥着大脑神经,苏秀云生怕再这么等下去石屿真的会离开自己。
更何况她醒来后,几乎每晚几乎都在失眠,原先身体的记忆总在梦里冒出来,再这么待下去,她真怕自己哪一天会精神分裂,连石屿都会忘记。
“伯母,伯母你还好吗?”周向晚不知苏秀云为何突然冒了这么多汗,递上自己的手帕。
苏秀云吃力地抬起眼皮,盯着那绣着荷叶花纹的手帕边儿,鼻尖不知为何又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荷花香味,紧接着,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奔涌而来。
苏秀云咬紧牙关,只觉得太阳穴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像是被电到了般,陡然打了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