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屿半跪在他胸前,竭力扯着他的手臂:“你再不醒就要把自己掐死了!”
他的声音愈发响亮,掩盖了门外匆匆跑过的脚步声,宋璟珩倏地睁开眼睛,“我…”他张了张嘴,嗓子忽然一热,“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卧槽,你这怎么比我当时还严重!”
石屿吓了一跳,不顾腿伤,“唰”的一下从他身上起开,坐回床头,缓了片刻,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你会经常在梦里自杀吗?”
少年时光
宋璟珩眼神逐渐清明,“不会,我只是最近心事太多了而已。”
他擦了下嘴角被自己咬出来的血,心绪渐缓:“别担心,过两天我就好了。”
“真的假的?”石屿凝眉望向他:“你可千万别逞强。”
“真的。”黑暗里,宋璟珩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眉眼弯弯,倾身向前帮他掖了下被角:“再睡一觉吧,现在离天亮还早。”
“哦。”从小学开始便开始住校的石屿,还没有人帮他掖过被角,他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往墙边挪了挪,闭上眼睛:“晚安。”
不久,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梦见自己回到了现代,坐在公交车后,排望向窗外,宋璟珩穿着白衬衫,浑身是血地从他眼前匆匆跑过。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石屿莫名能感受到他心底的绝望。
石屿下意识地去喊他的名字,嗓子却被堵住了,嘴巴张得再大也发不出声。
他用力按压声带,耳边猝然响起公鸡打鸣声,指尖微微一动,梦里的虚影被风吹散,石屿蓦地睁开眼睛,眼角划过一滴泪。
他怔然了片刻,只记得自己做了个伤心的梦,却记不得任何情节。他叹了一口气,想不起来就算了,只要不是像之前那样做掐死自己的梦就行。
石屿揉了揉眼睛,偏过头,昨晚的床帐没有放下,对面的窗户开了一条缝,晨光熹微,乌鸦在屋檐下盘旋一圈,“嘎嘎”叫着飞远了。
他收回视线,盯着床下,地板空荡荡地不见宋璟珩身影,他洗漱完走到窗边,向下望了望。
寂静的院中,玉兰树在风中摇曳,蜿蜒的枝杈被他劈成两半,只剩半边开花,石屿捏了捏眉心,仰头望天,一百年前的天空,云飘得很快,或许是因为风,又或许是时间。
“在看什么呢?”宋璟珩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抓住他的袖口。
石屿不习惯别人的触碰,抬高了手腕:“拜托,我真的不会再跳楼了。”
“我知道。”他转过身,眉梢轻挑:“那你还不松手?”
宋璟珩轻咳一声,松开手,掏出怀表看了眼:“走吧,我们去杏花楼。”
“这么早?”
“这个点的杏花楼没多少人,好找王大娘打听事。”他顿了下,掏出荷包,在石屿面前晃了晃:“待会结束得早,我们还能赶个文岚河的早市。”
话音未落,石屿拿起围巾,单脚跳下楼:“还愣着干嘛,快走啊。”
阳光透过木格窗,暖洋洋地照在他的脸上,宋璟珩心头一动,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领着石屿穿过白墙黑瓦的院落,坐上黄包车,车夫一路疾行,停在杏花楼的偏门。
清晨,楼前的灯笼尚未熄灭,宋璟珩淡淡地扫了眼,凭借旧时记忆,沿着偏门的石子路向前走了百米,停在一处四合院前。
“如果没记错,从这里进去就是了。”他前后张望了两圈,走到围墙前:“这后面还有个门,王大娘跛脚,走不了多远的路,一般只会开那扇门。”
石屿神情一僵,严重怀疑他在逗自己玩,举起拐杖指了指他身后:“宋璟珩,你确定要带一个瘸子翻墙?”
“我没打算带你翻过去。”
宋璟珩紧贴着墙面,数了数堆叠的青砖数量,伸手一推,一扇半人高的暗门出现在面前。
“请进。”他后退半步,指着门楣提醒道:“小心别撞到头。”
“牛哇,”石屿轻拍了两下掌,21世纪的变得魔术也不过如此,由衷地赞叹:“藏的这么深都能找到,你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天才。”
“过誉了,”宋璟珩嘴上这么说着,唇角却不自觉地翘起。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青砖:“你之前在这块砖上做过记号。”
石屿一怔,瞪圆了眼睛,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一个铅笔画的小太阳。
石屿抿了下唇,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天才,正要把自己也夸一遍,门内骤然响起泼水声。
“你这个窝囊废,躺在老娘屋里几天了,还不出去拉车,是想饿死我们娘俩还是怎的?”
宋璟珩和石屿对视一眼,拍了拍铁门,王大娘拄着木棍,走到门前,扯着嗓子问:“谁啊?”
“大娘,是我宋璟珩,民国十三年和您住过对门。”
石屿意外地瞄了他一眼:“你还住过这里?”
宋璟珩垂下视线,指着彼此道:“是我们。”
“哦?”不等石屿追问下去,门闩微动,“吱嘎”一声,王大娘拉开门,扯掉花袄袖套,没好气道:“一大清早地来找老娘干么事?”
宋璟珩向后倾身,礼貌问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您打听个人。”
王大娘定睛打量他们片刻,忽地冷笑出声,叉腰指向门外:“老娘没空,你们这两个小鬼有多远滚多远!”
她的喊声惊动了偏院的一家独户,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揉着鸟窝般的头发,推开门,四下望了望,瞟见宋璟珩的瞬间,脸上闪过一片惊愕,匆忙关上门。
石屿眼神微微下沉,那人身上偷感过强,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