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之前猜测的一切都在此刻被证实。他脸色苍白得可怕,闭了闭眼睛,半晌才哑声问道:“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小的发现这两天看守好像中了毒似的,整日昏昏沉沉的,于是趁机逃了出来。”
赵伯将藏在暗处的往事掐头去尾地讲完,随即握紧拳,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郑重地开口道:“不过,小的隔壁牢房这几天总能听到尖锐的惨叫声,那声音像极了老爷。”
他瞄了眼宋璟珩,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虽然老爷把小的抓起来一直关到现在,可小的还是忘不掉当年的主仆情深,逃出来后没几天,就又折返回来。但不成想宋府竟变了样,小的心里也是万分难过,只好在门口守了日,可算是把您盼回来了。”
宋璟珩轻声笑了一下,眼里满是冷意,“我爹当年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将你关了这么久,竟还让你忘不掉当年的主仆情深。”
赵伯当即慌了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宋璟珩连连磕头,“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小的当年也是鬼迷了心窍……”
地板被他磕得咚咚响,宋璟珩别过脸去,望向窗外,紫色荷花在风中摇曳。他的胸口像是被人挖了个洞,空荡荡的,风一吹,痛得厉害。
宋璟珩握紧桌角,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不断告诉自己要先搞清楚时局。他需要立刻见到宋明德,当场质问他为何如此对待母亲。
宋璟珩紧紧咬住下唇,舌尖泛起一阵苦涩。
明明父母在自己童年时如此相爱,父亲究竟何时变了心,他那滔天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干巴巴地在这里内耗也不会有结果,宋璟珩的视线回到赵伯身上,“不必再道歉了,你只需告诉我,我爹关你的牢房在何处?”
赵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哆哆嗦嗦地朝四处望了望,将纸折叠起来,递到宋璟珩手中。
“少爷,还请您在无人之处打开。”
宋璟珩心下了然,接过信纸,见赵伯还跪在地上,不由得蹙起眉头,心情十分复杂。
明明是眼前的人从中捣鬼,熬制了毒死母亲的药,可又没有办法直接怪罪于他,毕竟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是父亲。
宋璟珩揉了揉额角,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有些时候,有些事无能为力,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风吹过荷叶,传来沙沙的声响。
宋璟珩沉思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下人将赵伯带到偏院看守起来,随即动身回到卧房,打开了他信纸。
虽说赵伯的话漏洞百出,也无法证明他说的往事全是真的,可眼下乌云密布,无论往哪里走都是死局,只有赵伯给他带来了一条路。
宋璟珩只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希望它是通畅的,明朗的,路的尽头是破云而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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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窗
猎人总爱看猎物倒在血泊中,垂死挣扎的模样。
窗外下着雨,天色昏暗。远处的池塘里长满了荷花,雨滴啪嗒啪嗒地落在荷叶上。
宋明德的意识昏沉,双手无力地垂在铁架上。
微风拂面,带来腐烂的腥臭味,他皱了皱鼻,稍稍有了些感知,可灵魂依旧飘在半空中。
半梦半醒间,他隐约看见曾经的自己抱着一捆荷叶和荷花,走进暗房。按照赵伯给的清单,他依次取出碎肉、莲子、蛇皮等各种不知名的草药。
腐臭味伴随的花香不断刺激着神经,当年的宋明德脸上带着兴奋地笑,卷起长袖,抬手锁上门窗,躲在暗室里,不断地捣鼓他想要的毒药。
明明这些事早已远去,不知为何又浮现出来。
宋明德皱起眉,试图逃离这段梦境,可事与愿违。回忆不仅没有褪色,反而因他的挣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连血溅到脸上的冰凉感都如此真实。
鼻尖充盈着浓烈的血腥味,梦里的宋明德早已习以为常。他哼着元朝小曲,加入磨成粉末的莲子。下一秒,血腥味转变成了奇异的暗香,这味道预示着他已经做成了毒药。
宋明德放下手里的模具,准备去角落拿收纳的袋子。转身的瞬间,他看见一个长发女人站在角落,哆哆嗦嗦地与自己对视。
那女人正是苏秀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宋明德紧了紧手里的菜刀,正要上前杀她灭口,只听扑通一声,苏秀云跪下身,抱住他的大腿,用力晃动,百般哀求。
刺耳的声音不断在狭小的房间里回响,宋明德额角一抽一抽地疼,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鼻尖的香味一点点淡去,宋明德只想尽快解决这个小插曲。毕竟在这个年代,妓女的命比草贱,随便把她杀了埋到哪个山头里,也没人会找上门。
宋明德抬脚重重踹上她的面门,苏秀云鼻血四溅,意识蓦地恍惚,松开了紧攥着他裤腿的手。
宋明德抓住她的领子,就在他手起刀落的瞬间,苏秀云眸光一闪,濒临死亡的恐惧让她豁出去般向后扑腾,一下子挣脱了他的钳制。
苏秀云抹掉脸上的血,身子向前一扑,狠狠咬住宋明德的腿,威胁道:“我早就知道你在这制毒。”
她的声音尖锐得几乎变了调,“我大哥在太太的院子里打杂,若我突然死了,他一定会替我报仇,到时候你毒害太太的事绝对会被捅出去。”
宋明德神情一怔,手里的刀应声落下。他在夫人身边潜伏这么久,不能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