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鸥想办法推掉了几个工作,给纪由心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让他回家休息。
夜深人静,纪宅的二楼。
纪由心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是他完成了一半的论文,桌子左上角点着一盏台灯,右手边横七竖八散落着几本书,杯中咖啡袅袅散发着热气。
看着那些艰涩复杂的戏剧理论名词,纪由心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咬着笔杆不一会儿就开始走神,坐了半个小时愣是没写出一个字,他把电脑向前一推,人向后靠,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喻少闲在就好了。
这段时间他经常会想到喻少闲,排练作品的时候,工作的时候,写不出论文的时候,如果喻少闲在,一定会耐心地教他,不厌其烦地指出他的问题让他修改,而不是每次都要被贺知常骂。
哪怕喻少闲什么都不做,只要他能陪着自己,那也很好。
喻少闲质疑他的喜欢只是一种依赖,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从来不会这样依赖别人,哪怕是陪伴他十几年的夏鸥,哪怕是他母亲。
纪由心摸摸后颈腺体的位置,临时标记的信息素气味已经越来越淡,几乎就要消失了,这让他十分心慌,好像临时标记一但彻底消散,自己和喻少闲之间仅剩的一点牵绊就会随之消失,而那个人再也不会愿意来自己的世界了。
都这么久了,喻少闲的身体有没有完全康复?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真的好想喻少闲……
反而是分开的这段时间,纪由心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才发现和喻少闲在一起的时候,那个人对他几乎绝对的纵容和爱护,他不相信喻少闲一点都不喜欢自己,但凡他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都这么久了,有没有消气一点?
纪由心摸出手机,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喻少闲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一瞬间,纪由心鼻子一酸,委屈得快要掉下泪来。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电话那边也没有人说话,只是一片空白音趁得寂静的深夜越发寂静。
另外一边,喻少闲听着同样的空白音,心头一窒。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叹了口气,刚想开口,电话却被切断了。
喻少闲闭了闭眼,轻轻摇了摇头。
手边的笔记本上,是贺知常发给他的纪由心的半成品论文,还有一大段吐槽。
他看着那明显凌乱且不知所云的论文,好笑地想,不管怎么样,某人在理论上,还是差了一大截,但是在贺知常的魔鬼训练下,混个毕业问题应该不大。
喻少闲把自己的修改意见发给了贺知常,内容细化到了标题的结构以及用错的标点,想想又打了一行字:让他慢慢来,不要对他太狠。
贺知常直接发了个白眼。
合上电脑,他下意识地看向阳台的方向,纪由心在的时候,最喜欢扯个毯子在阳台上睡午觉,美其名曰自己在补钙,不由得轻笑一下,又收敛了唇角。
明明纪由心赖在他家的时间并不长,房子里却好像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都是那次在剧组,纪由心红着眼说他只会凶自己,喻少闲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太严厉了?
纪由心不爱惜自己,想用标记的方式解决问题,他是真的很生气,可这不代表他就不心疼了,不代表他会对纪由心的难过无动于衷。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不在身侧便会想念,心存怒意仍旧挂牵,他也不能免俗。
也不愿意免俗。
纪由心挂断电话之后,走出了房间,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里久久不能平息。
温璈刚刚结束一个跨时区视频会议,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却看到纪由心坐在那里,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柔声问:“宝贝,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纪由心转过头,看向他母亲的眼里一片茫然:“如果我做错了一件事情,让一个人很生气,该怎么办?”
温璈摸摸他的头:“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纪由心点点头,温璈想了一下,问:“你有试着和他道过歉吗?”
纪由心额头抵着膝盖:“他不愿意见我。”
温璈的手在他后脑摩挲:“我们都会做错事的,尤其是对于那些很重要的人,有时候,越是看重,就越是不知所措,越是想要接近,反而会刺伤彼此,人就是这样一种很笨的生物。”
“所以面对不可挽回的错误,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真诚地道歉,尽力地弥补,然后把选择权交给你伤害的人。”
纪由心不安道:“那他会原谅我吗?”
“不要想这些,由心,先做你应该做的。”
看着小儿子的神情,温璈敏锐地意识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纪由心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不由得笑了一下:“这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吗?”
纪由心本想说是,想起喻少闲的话又硬生生吞了下去,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以为我是,可他说我不懂。”
他问自己的母亲:“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面对小儿子的问题,温璈默然半晌,伸手去替纪由心理好凌乱的鬓角,方才轻声说:“是让冷静客观的人变得疯狂偏执,让肆无忌惮的人小心翼翼,让快乐的人掉眼泪。”
她皱起眉:“只是宝贝,你已经确定自己要被这样的一种感情束缚住吗?”
纪由心不假思索:“如果是他的话,我都可以。”
“看来我们大明星是真的很心动啊。”
温璈笑了,沉吟片刻:“如果你伤害的人也一样喜欢你的话,那么他需要的,可能不只是你的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