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把村民杀光了,就会断了故意留下的线索,所以总得留下那么几个人。”张之道:“让他们记得火图的标志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
夏禹神情冷漠,突然出手不知点了张之什么穴道,让张之顿时惨叫起来,满地打滚。
“一条条人命,被你们当做工具加以利用,还说得理所当然毫无愧色!”夏禹难得动了真气,眼底卷起风暴,手中笔再转,张之的惨叫越来越大,最后竟是昏死了过去。
良衣拉住夏禹,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叶之鸣看了夏禹一眼,虽然这个人成天笑眯眯好似很好说话,但他毕竟出身万花谷,身为一个大夫,最无法容忍得便是有人将命不当命。
叶之鸣道:“事情与我们猜测的差不多,唯一出了差错的便是这个走漏了消息的人渣,我们还一路伪装,想想也是笑话。”
周献道:“那袁琅或许早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指不定客栈里李洋也是他们抛出来的诱饵,等着我们上钩。”
“那袁琅的病却是真的。”夏禹冷眼,“这些人为了引我们上钩,真是无所不用。”
“好歹事情顺利解决了,只要将他押回长安定了罪天策府和火图的嫌疑就都能被洗清。”周献道。
夏禹却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叶之鸣看他,“怎么了?案子都破了,不开心?”
“如果将他送回长安,你们以为皇帝会将他送给长孙统领处置吗?”夏禹道:“还有火图的事,这件事之后,朝廷自然清楚江湖人士都知道了他们那点花花肠子,火图依然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也就是说,这人如今是送回去,还是不送回去,是不是有罪,火图的命运都已经注定了。
身为皇帝见不得人的暗棋,就要想到早晚会出现被当做弃子的一天。
良衣倒是很无所谓,“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担。”
“是,火图这也算是自食恶果,只是他们必然不会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夏禹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又何况一群本就食肉的人?”
叶之鸣皱眉,“你的意思是?”
夏禹意味深长道:“为了活命,有句话叫做‘不得已而为之’。”
叶之鸣细细琢磨片刻,随后一惊,“你是说,如果我们不帮忙,火图可能会为了活命干脆倒向敌军?”
“不是没这个可能。”夏禹耸肩。
周献瞪大了眼睛,“这可是通敌叛国的罪!”
夏禹好笑,“人都活不下去了,还计较这个?”
“可、可……”周献觉得这道理说不通,可他却无法反驳,那张正义凛然的面容纠结在一起,眼底里藏着的疑惑和不解昭然若揭。
换做以前,叶之鸣又要嘲笑他是个一根筋的木头,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似的可以不为任何理由的去死,好像只是“去死”这个动作就带着巨大的意义和价值。
这个世界多得是贪生怕死的人,而比贪生怕死更多的,是“不想死”。
哪怕只有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也不想就这么简单地离开,还有很多事没去做,还有很多话没对谁说出口,还有想守护的爱人和家人,还有很多后悔的事没去弥补,还有很多想看的风景,想遇见的人……
“为了谁想要活下去”的这个想法,本身是没有任何过错的,如同周献这样“为了谁愿意去死”的想法一样,谁都没有资格去评击谁。
叶之鸣眼里转过许多情绪,却又一一收敛起来,他拍了拍周献的肩膀,当周献带着疑惑转过头时,他却又什么都没说。
当天晚上几人没住客栈,就在林子里裹着衣服伴着篝火却又无心睡眠。
唐门弟子已经暂时赶回唐门报信,让人增援走失的火图帮主等人,留下的唐门子弟则帮忙看守和押送张之等人。
成都府暂时还很平静,或许连那些和李洋、袁琅等人有交易往来的官员也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成了叛国的千古罪人。
叶之鸣脑子里想了很多事,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半夜,他起身去林子里尿-尿,刚对着一颗树站住了,身后就跟着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
果然是周献。
周献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半天也没说话。叶之鸣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气道:“你这样我尿不出来啊!”
周献迟疑片刻,又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背对叶之鸣。
叶之鸣额角蹦着青筋,好不容易尿完了转身,又朝林子深处走去。
周献跟了上来,“你去哪儿?”
“找水源,洗手擦脸。折腾了这么久连个澡都不能洗,难受死了。”
周献无语,这一路也就这位大少爷最是讲究,简直是不分场合的我行我素着。当然了,若是能分场合克制自己,恐怕也不叫我行我素了。
周献跟着他往前寻去,二人一路都沉默着,等找到一处小溪流后,叶之鸣先洗了洗手,再掏出一看料子就知道不是凡品的手帕放水里轻轻揉了会儿,又小心地拧干了擦了擦脸。
天空中月亮还是很皎洁的,倒映在水中泛起一片银光,周献蹲在一边手里无意识地揪着草梗,侧脸看着叶之鸣的动作。
叶之鸣擦完脸,又擦了擦脖子,最后洗干净帕子随意搭在手腕上,转头看着周献。
“大半夜的,你还有完没完了?”
周献窘迫地低下头,竟是没发怒,只是道:“我心里……有疑惑。”
“心里有疑惑就去找得道高僧帮你化解,找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