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姑娘:“姐,你真是个聪明人。”
小敏连连点着头说道:“好人,妹妹绝对是个大好人,担心恁奇永的汤呛了俺的茬儿,懂礼数,不伤和气,才代表逍遥镇来参赛的。”
孙姑娘:“姐,你只说对了一半。”
小敏:“咋才说对了一半,那另一半是啥?”
孙姑娘:“姐,我要把另一半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啊?”
小敏:“我不生气,也冇啥气可生的,说吧,那另一半是啥。”
孙姑娘:“那另一半就是,俺奇永的汤比恁枫桦的汤要好,俺就是奔着这次大赛冠军来的。”
小敏嘎嘎地笑了起来。
孙姑娘:“你笑啥啊,姐,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小敏收敛住笑声,说道:“那我问你一句话,中不中?”
孙姑娘:“中,你问吧,姐。”
小敏:“恁奇永的汤比俺枫桦的汤好,为啥恁要离开九道弯呢?”
孙姑娘愣在那里,张嘴说不出话来。
自古以来,中国民间喜欢把各种比赛称为“斗”,中国人爱斗,啥都喜欢斗,还特别上瘾,民间不计其数的各种斗,有斗鸡、斗狗、斗牛、斗蛐蛐、斗酒、斗茶、斗油、斗诗、斗歌、斗舞、斗花……种种斗,有人说各种斗是为了各种利益,也有人说是吃饱了冇事儿干,找点儿刺激,更是有人把斗变成了民间顺口溜: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开当铺,五斗说媒,六斗当贼,七斗八斗离家出走,九斗十斗越斗越有。讲白了,这次胡辣汤大赛,就是斗汤,这好像在国内还是头一次。当小敏他们发现奇永也在参赛名单之列,也不知为啥,他仨无形之中有一种感觉和压力,此次“斗汤”,枫桦胡辣汤的最大对手,很可能就是来自与他们同城的奇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奇永压九道弯搬到开发区已经有些日子了,时而也有他们的信息,听到好些喝家说,奇永在开发区那个新店的生意很火,就连李枫也提到过开发区的奇永,还说哪天要去尝尝奇永的汤。
再说奇永的孙姑娘,可以说这次“斗汤”她是有备而来,小敏他们不知的是,此次“斗汤”,孙姑娘她是朝里有人,所谓的朝里有人,就是那个斗汤评委组的组长也姓孙,算是她孙家一个本家亲戚,在省城里上班,还是个官员。虽说官不大,摊为对胡辣汤情有独钟,还在《河南日报》上写过有关河南胡辣汤的文章,被省餐饮协会认为是河南的胡辣汤专家,于是才当上了此次大赛的评委组长。当孙姑娘打听出此人跟自己家是拐弯抹角的亲戚之后,早早地提着礼物去省城登门拜访,这位孙组长却严肃地对孙姑娘说了一番不能任人唯亲的大道理,此次大赛是本省头一次,虽说是本省的汤锅在斗汤,但全中国的胡辣汤喝家们都十分关注,还是要凭真本事的。孙组长话是这么说,在心里却还是与本家这位远房亲戚拉近了距离。
斗汤正式开始那天,现场围满了人,大厅里摆放着一口口保温汤锅,这一锅锅汤都是大早起熬好的,各自的汤锅前摆放着各自汤锅的牌子。六个评委坐在评委席上,他们各自座位上,除了摆放做记录的小本子和圆珠笔,还摆放着一瓶纯净水和一只玻璃杯,各自的座位下面,还摆放着一只塑料桶,当他们每喝罢一口汤锅里的汤后,就要用纯净水漱漱口,然后再去喝另一口汤锅的汤,这个过程看上去有点儿烦琐,但是很有必要,这样可以准确给自己一个判断,避免串味儿。
虽然六位评委喝汤的举动很平常,却给围观的人们一种气氛紧张的感觉,这些围观者都是来自各个地区,他们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来此的目的都很明确,就是希望他们地区的胡辣汤能夺冠。
小敏他仨人瞅见,六位评委在喝每一口不同地区的汤的时候,脸上除了品味汤品那种严肃认真的表情,几乎冇其他表情,给人一种一丝不苟做判断的态度,越是这样,越让人有一种肃杀的感觉。
这时,手持话筒的主持人大声说道:“下一个参赛胡辣汤是,祥符市九道弯的枫桦胡辣汤!”
随着主持人的话音,六个服装统一的工作人员,压石小闷和章童手里,分别接过六碗汤,齐刷刷地端到六位评委的面前,六位评委端起汤碗,开始严肃认真地品尝,表情和品尝其他汤锅的表情一样,根本就看不出他们对汤的满意与否。
在围观人堆里站着的小敏,在注视六位评委的同时,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同样在观望的孙姑娘,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心领神会,孙姑娘也在同一时刻扫了小敏一眼,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的那一刻,都流露一种要打败对方的自信,她俩目光中的潜台词就是——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
压早起八点,一直到晌午快十二点,本次斗汤终于算是落下大幕。六位评委围在了一堆,嘀嘀咕咕交流了十几分钟之后,围观者们的目光全都盯在了那位主持人身上。
主持人手持六位评委共同讨论、评判后得出的结果,走到大厅中央,大声宣布道:“现在我宣布,河南省首届胡辣汤大赛,冠军是——”大厅里鸦雀无声,都等着主持人说出最后冠军花落谁家,可那位主持人故意拿架儿来制造紧张氛围,数秒钟之后,手持名单的主持人,才压嘴里大声吼出了:“祥符市,北道门街的味道好素胡辣汤!”
大厅里围观的人们全蒙了,尤其是那些满怀必胜信心的汤锅主人,最蒙的就是小敏他仨人和孙姑娘。这个结果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在祥符城的参赛名单上,一共来了三家,北道门这家味道好素胡辣汤,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打酱油的,别说在全省冇一点儿名气,就是在祥符城里,也冇几个人知北道门还有个味道好素胡辣汤锅。在参赛名单上瞅见“味道好”的时候,不管是小敏他仨还是孙姑娘,可以说是一点儿也冇把它放在眼里,用小敏的话说,这就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寺门的马家胡辣汤都冇敢来挤这个场,这家味道好纯属就是交参赛费花钱来蹭热度的,却冇想到,冠军的王冠却落在了它的头上。
在人们一片质疑声中,吆喝声音最大的就是石小闷和章童。
石小闷冲着即将离场的六个评委怒吼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恁这些评委都是些啥货?冇听过驴叫,还冇见过驴跑吗?俺祥符就冇汤锅了吗?恁去祥符打听打听,啥味道好素胡辣汤,它给俺提鞋都不带来!还能当上全省胡辣汤冠军?恁还口口声声喊公平,恁公平个屌啊!”
主持人操着普通话呵斥道:“这位先生,你嘴里干净点儿,不要骂人!”
章童:“骂人?骂恁算是轻的,我还想打人呢!”
主持人怒斥道:“你还想打人?你打个人试试,你以为这是你们祥符啊,这是郑州!”
石小闷:“郑州咋啦?郑州就比人家尿得高啊?郑州就可以明装孬吗?郑州就能颠倒黑白,睁着眼说瞎话?我告诉恁,郑州算个屁!要不是把省会压俺祥符挪到恁郑州,恁郑州屁都不算!”
主持人年轻,也是个火暴脾气,此时此刻也彻底恼怒了,他嘴里的普通话改成了郑州话:“俺郑州是屁都不算,恁祥符算个屁中了吧,恁要不算个屁,一千年前也不会让金兵把恁的俩皇帝逮走,恁祥符要不算个屁,省会也不会挪到郑州来。说句恁不愿意听的话,恁祥符才算个屁,一个大臭屁!”
石小闷和章童几乎是同时骂出同一句话,向主持人扑了过去:“我打你个孬孙!”
小敏想拦也冇拦住,石小闷和章童同仇敌忾地扑向了那位主持人……
整个大厅一片喧嚣混乱,打成了一锅胡辣汤,主持人一方的郑州人也不少,如虎群般冲上来,双方实力却有差距,毕竟是在人家的门口,俩人咋可能打过一群人啊,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石小闷和章童双双被打倒在地。郑州一方的人一通乱拳乱脚,把这俩货打得鼻青脸肿,吓得小敏在一旁嗷嗷乱叫:“打死人啦……”
再看此时的孙姑娘,股蹲在一旁抱膝痛哭,一边哭嘴里一边骂道:“装孬孙,说好的公平公正,一个祥符啥都不是的胡辣汤,能得冠军,呜呜呜……”
警察来了,不由分说,就把鼻青脸肿的石小闷和章童带去了派出所。
一直到晚上,民警才向守候在派出所门外的小敏宣布了处理结果:拘留不说还要交罚款。小敏与民警商量,能不能不拘留多交一点罚款,民警说当然可以,于是,小敏掏出了身上携带的千把块钱,通通交了罚款,才算把那俩货压派出所里领了出来。
这趟郑州之行,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弄了一身腌臜,用小敏的话说就是,腌臜他娘哭腌臜,腌臜死了……
章童咬牙切齿地说:“这事儿不算拉倒,里头肯定有猫腻,不中,这个亏不能白吃!”
小敏:“不白吃咱又能咋着?”
章童:“咋着?我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中!”
石小闷:“对,咱不能当这个冤大头,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小敏一瞅这俩货是上了别筋(认死理),也冇法儿,只得由这俩货去吧。
于是,这俩货开始分头行动,石小闷去市里的餐饮协会,了解这家味道好的基本情况,以及是如何报名参赛的。章童去了北道门农业银行那个储蓄所,找李老鳖一侄倌的那个女儿摸摸情况,那家味道好素胡辣汤,就紧挨着储蓄所,是左右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