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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谈笑有鸿儒 往来无白丁（第1页）

第三节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皇祐元年（1049）二月底，欧阳修一行抵达颍州。三月十三日，欧阳修正式上任。三月二十三日，按照规矩，欧阳修写了《颍州谢上表》。在谢上表中，欧阳修感激仁宗皇帝对他的关照，并详述了眼病目前的情况，“眼瞳虽存，白黑难辨”（宋）欧阳修著，李逸安点校：《欧阳修全集》卷九十。。欧阳修将眼病的原因归结于长期的忧虑恐惧以及政敌的迫害。当然，他也表示，病好之后，还要继续报效皇帝的恩德。一、西湖美景

颍州古称汝阴，濒临颍河。欧阳修此前早有将来退休之后，在颍州买田置地、建屋永居的打算。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认为颍州“民淳讼简而物产美，土厚水甘而风气和”（宋）欧阳修著，洪本健校笺：《欧阳修诗文集校笺》（中）卷四十四《思颍诗后序》。，距离东京也不太远。

欧阳修后于治平四年（1067）给长子欧阳发的一封信中写到颍州：“巨鱼鲜美，虾蟹极多，水泉、蔬果，皆极好，诸物皆贱，闲居之乐，唯此地最佳。”（宋）欧阳修著，李逸安点校：《欧阳修全集》卷一五三。

颍州风光优美，也有一个西湖，苏轼认为无法辨别杭州西湖和颍州西湖哪个更美。欧阳修在给韩琦的信中写道：“汝阴（颍州的别称）西湖，天下胜绝，养愚自便，诚得其宜。”（宋）欧阳修著，李逸安点校：《欧阳修全集》卷一四四。

欧阳修晚年非常怀念西湖的美景，以《采桑子》的词牌名，写了十首赞美西湖四时美景的词。下边一首是描写清明时节的：

清明上巳西湖好，满目繁华。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哗。路转堤斜。直到城头总是花。唐圭璋编纂，王仲闻参订，孔凡礼补辑：《全宋词》。

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一）文雅的酒宴

欧阳修知颍州，通判宋代州府的长官，掌管粮运、水利和诉讼等事项，对州府的长官有监察的责任。又名同判。是吕夷简的儿子吕公著。当初欧阳修作为范仲淹阵营的大将，和吕夷简针锋相对，视同仇敌。后来和吕夷简的关系也有所改善。吕公著却品行不错，为人很低调。因此，欧阳修在颍州期间，二人成为好友。至和二年（1055）欧阳修出使辽国期间，辽国皇帝问大宋有学问的士大夫，欧阳修首先提到的就是吕公著。（元）脱脱等：《宋史》卷三三六《吕公著传》。吕公著经过欧阳修同意后，让他家的塾师焦千之同时教育自己的儿子。

接任欧阳修扬州知州的是刘敞。二人对史学、金石学有共同的爱好。刘敞恰好丁父忧在颍州守制，皇祐二年（1050）正月初七，欧阳修邀请刘敞等来家过“人日”。此前，欧阳修已经将刚刚写完的《新五代史》的草稿送给刘敞。这次来家，顺便再交换一下修改意见。

“人日”据说女娲在正月的前六天分别造了“鸡、狗、猪、羊、牛、马”，第七日造出了“人”，为了纪念人类的诞辰，就把这一天称为“人日”。是宋代传统的节日，欧阳修与吕公著、刘敞等七人于聚星堂宴会。每人按照各自所挑选的字或其他东西作韵，然后各自赋诗一首，看谁的诗写得好。每人四首诗，共二十八首诗，后编成一集，轰动一时、流行于世。当时四方能文之士及馆阁诸公，都以未能参与此盛会为一大遗憾。（宋）欧阳修著，洪本健校笺：《欧阳修诗文集校笺》（上），居士集卷四。（二）民生关怀

欧阳修常常和一些幕僚官一起到乡间考察民情。有一次，他们看到一个农民担着酒糟回家，一个幕僚官说他担回去是要喂猪。农民也不敢和他们争辩，只管自己赶路。欧阳修自然明白担回家是给人吃，却只能哀叹一声。当天晚上，欧阳修以此为题，作了一首题名为《食糟民》的诗。全诗如下：

田家种糯官酿酒，榷利秋毫升与斗。

酒沽得钱糟弃物，大屋经年堆欲朽。

酒醅瀺灂如沸汤，东风来吹酒瓮香。

累累罂与瓶，唯恐不得尝。

官沽味村酒薄，日饮官酒诚可乐。

不见田中种糯人，釜无糜粥度冬春。

还来就官买糟食，官吏散糟以为德。

嗟彼官吏者，其职称长民。

衣食不蚕耕，所学义与仁。

仁当养人义适宜，言可闻达力可施。

上不能宽国之利，下不能饱尔之饥。

我饮酒，尔食糟，

尔虽不我责，我责何由逃。（宋）欧阳修著，洪本健校笺：《欧阳修诗文集校笺》（上），居士集卷四。

宋代的酒与盐、铁等物品一样，都由政府专卖，利润很高。官府造的酒，自然大多供富商大贾们喝，味道也好。普通的衣食有余的民众，只能自己在家酿一点酒味很薄的酒过过瘾。官府酿酒剩下的酒糟，以较低的价格卖给食不果腹的民众吃，还自以为是儒家鼓吹的仁政。欧阳修也爱喝酒，看到此景后，一方面鞭笞满口仁义道德的虚伪者，另一方面自己内心也深深地自责。

欧阳修知颍州期间，在处理一桩刑事案子时，也犯了错误。平民刘甲因为家庭纠纷，强迫弟弟刘柳鞭打其妻子。迫于哥哥的淫威，弟弟先是鞭打了其妻子几下，但实在不忍心再打，于是把鞭子扔了，夫妇抱头痛哭。刘甲见状，怒不可遏，逼着刘柳继续打。其妻子被活活打死了。审判此案的官员认为，应该处刘柳以死刑，欧阳修也同意他的观点。但是，进士出身的推官张洞却予以反驳。他说道：“按照法律，刘甲是首犯，刘柳是从犯，况且鞭打妻子也不是他的本意，不应该判死刑。”（元）脱脱等：《宋史》卷二九九《张洞传》。众人不听，张洞以生病为由不上班，实质上是表示抗议。这种情况下，只能将案情转交朝廷的司法部门审理，最终的结果是张洞的意见正确。欧阳修也知错就改，从此之后，非常看重张洞。

欧阳修在颍州的任期也就一年半的时间。次年七月，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当月到任。皇祐四年（1052）三月，欧阳修母亲郑氏因病去世，欧阳修开始于颍州丁忧。次年八月，欧阳修护送母亲的灵柩回老家安葬，胥氏、杨氏二位夫人的灵柩附葬。冬天，又回到颍州继续丁忧。

至和元年（1054）五月，欧阳修丁忧期满，回到东京。六月，朝见仁宗，欧阳修请求继续到外地做官，仁宗没有答应。七月，权判流内铨，掌管中低级官员的考核及升迁事宜，欧阳修昔日的政敌明白这是仁宗再次准备重用欧阳修的信号，于是竭力围追堵截，伪造了欧阳修的上奏札子，札子的内容是建议仁宗淘汰数量众多的内臣，以此激怒仁宗身边的内臣。欧阳修上任刚刚六天，他们就从欧阳修的工作中挖空心思找岔子，终于找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小岔子。迫于内臣们的压力，仁宗于是让欧阳修改知同州。

吴充、范镇等赶忙上札子给仁宗，请求让欧阳修接手主持编纂《唐书》这一烂尾文化大工程，仁宗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八月，诏令欧阳修主持编纂《唐书》。九月，欧阳修官拜翰林学士兼史官修撰，成为仁宗身边的侍从。政敌们尽管恨得牙根发痒，也只能徒唤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