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一样。
“我……一直一直都在想,”压切长谷部说话一直都有微妙的长音,尾音上翘,像是要飘散在空气里。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为什么被信长公刻印的不是他呢?为什么被珍藏的不是他呢?为什么,随着信长公在大火中消散的不是他呢?
“也许是我并不成熟,”压切长谷部双手搭在膝上,灰紫色的瞳孔倒映着阳光与新绿,“对信长公期待太多。”
他想了一夜,发现信长公其实并不欠他什么。
他就是那样的男人啊,将他随手送出说不定只是心血来潮。对那个随心所欲的男人来说,他压切长谷部,只不过是一振锋利的刀而已。比起获得信长喜爱、摆满一整个收藏室却大半连名字都没有的光忠刀,他能被取名“压切”,就已经是偏爱了。
反而是他苛求太多。
“我的这种渴望……甚至投射到了审神者身上。”不再歇斯底里,他此刻语气平静,甚至有些怅然,“我渴望主人的身边站着我,渴望主人的眼底倒映我,渴望主人的心里刻下我。”所以他会在获得肉身后向审神者说:“只要是主的命令,无论什么都为您完成。
“需要我做些什么?手刃家臣?火攻寺庙?请随意吩咐。
“无论是提东西还是做任何事情都请交给我。
“请交给我,无论什么都会为您斩断。”
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帮主人完成。
内心深处的声音不停地问:这样的他不会再被转手了吧?
让他等待多久都可以,只要还会回来找他。
他被执念蒙蔽了双眼,将如此沉重的期冀放在只是顽童的审神者身上,就注定了破碎的结局。
“在看见您之后,即使心如枯木,也不自觉如逢春风,一边任性地不珍惜自己,一边又擅自期待着您能疼惜我,留住我。”
“如您所言,我一直为别人而活。”长谷部吐出一口浊气,“我活在井隅囹圄之中如同困兽,被往事束缚。”
李清河安静地听着,手撑着脸,眼帘低垂。
“我会试着——”男人顿了顿,语气透出一点羞赧,“试着种花。”
“噗!”李清河猝不及防喷笑。
“您笑什么!”门外的男人恼羞成怒,砰砰砰拍木板,“这是您说的!从……里种出……花!”
“别害羞啊!”李清河拼命忍笑,“大声点,中间的重点词听不清啊!”
“……只要是主人的愿望……”压切长谷部颤抖着低下头,“您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李清河几乎要笑背过气。
“哈哈哈哈哈你嗝,”她跪在地上笑到打嗝,“让你种花你就真种花啊!你要在自己刀鞘里养牡丹吗哈哈哈哈哈!”
压切长谷部克制着自己不要拔刀往背后那个颤抖的影子砍过去。
“总之!!”他使劲清清嗓子,“主人!”
“是在叫我?”李清河努力止住笑意,问。
“我名为压切长谷部,因为一刀压切棚子和茶僧而得名。”压切长谷部一手撑地,转过身体面对障门。
李清河收起笑容坐正,也转过身体,伸手放在门沿。这一次没有遭到反对,障子门被缓缓拉开,那双美丽的眼睛出现在她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