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宝玉忙摆手,心中暗自着急道,刚才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突然一下就冒出了要那药丸子的念头,现在人家问到头上来了,可要怎么回答呢?
在心底飞速思索着,宝玉踌躇着道,“这个,我跟北静王一处学医理,如今小有所成,我想借林妹妹的这药来看看。你也知道,老爷成天怪我不务正业,若是我直白白的去跟药房拿药,让老太太们知道了又不好交差。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跟林妹妹最亲一些。你给个药丸给我,别告诉别人,行吗?”
一席话落,宝玉背上渗出了一层细汗,真想就这么喊一声,“我刚才那是着了魔的话,你看着办,不给也没事。”但转念一想,若这么说了,只怕更引得别人以为自己失心疯入了魔。虽然刚才那番言语疑点甚多,但毕竟是打着北静王的幌子,紫鹃纵使心有疑惑也不会多问什么才是。
果然,紫鹃只是抿了抿唇,蹙着眉头道,“既是和北静王一处学习,要个什么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这药,是林姑娘等着服用的,岂可随意给了人去?”
宝玉顿时怏了气,自知这要法确实过于离谱了些,也不再多言,往后退了两步让开道路,干巴巴的笑道,“那算了,你走吧!”
紫鹃看了他一眼,端着盘子朝前走了几步,想到还站在身后的宝玉,脚步不由得一顿,转身看着宝玉摇头轻叹,复又走回去取了一枚药丸用帕子包好塞入宝玉手中,咬牙道,“怎么偏就遇见你这么个主子。你且收好了,切莫交给别人便是。”
宝玉本也不知自己要这药丸做什么,只不过那一时口快说出的话如今又回返不得,只好将之慎重收起塞入了荷包,笑着作揖,“多谢姑娘。”
紫鹃笑着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宝玉目送了紫鹃远去,才在心中赞叹。到底是真性情的丫头,这么为林黛玉着想,林妹妹来这荣国府一趟,也算是值了。
正站在廊上发呆,晴雯急忙忙的寻了来,见他还捏着花站在日头下出神,既是好气又是好笑,上前推着他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北静王打发人来接你过去,还不快跟我回去把衣服换了。”拽着宝玉就往怡红院走去,回头见他还捏着那几朵花在手中,一把抢过来就要扔,“这劳什子还留着做什么,扔了它去。”
宝玉慌忙拦道,“别扔了,等紫鹃看到就不好了。”
晴雯扭过头朝他抿唇轻笑,“我说怎么瞧不见人影呢,原来是去林姑娘那里了。”
宝玉张口刚要解释,袭人已经迎了出来,只好阖了口跟着进屋换了衣裳,坐了轿子往北静王府去了。
轿子稳稳行了许久,宝玉越走越觉不对,掀开帘子去看时才发现,北静王府早已过去一段距离,轿子是绕过王府朝城外去了。
正觉诧异之时,轿子款款落地,帘子被人掀起,宝玉下轿走出平地一看,北静王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一身紫色狩猎装将他衬得身形挺拔、英姿飒爽。再看向一旁,数十名侍从各牵一匹骏马,宝玉心中咯噔一响,暗道,看这阵势,不会是要骑马吧?
念头才从脑中闪过,北静王已经笑着走了过来握住宝玉的手边走边道,“我见今日天气甚好,有意去城外走走,宝玉可愿随行?”
宝玉看了一眼最前头的那两匹枣红骏马,心中暗答,你都把我带来这里了,再说不去,能行吗?
但又想起自己来金陵后通共才骑过一次马,那种滋味足以令他毕生难忘,大腿内侧几乎磨去了一层皮,养了近一个星期才好。如今又要骑马,宝玉心中不禁有些后怕。
撇了那略显焦躁的马儿一眼,宝玉猛地吞了一口口水,迟疑道,“王爷,我不太会骑马。”
北静王扬唇一笑,道,“正因为如此,今日要教宝玉如何御马。”
宝玉挠着后脑再度看向那马,挣扎许久后又道,“但是我没有穿骑马的衣服来。”
言下之意是,总不能让我穿着这袍子去骑马吧?
谁想北静王只是微笑颔首,一侍从捧着一叠衣物上前朝宝玉行礼。
顺着来人的手中之物看去,宝玉嘴角的笑意瞬时一僵,心在瞬间裂成无数的碎片随风而逝。
连衣服都帮自己准备好了,看来这一次北静王是下了狠心一定要自己学会骑马了。
侍从将宝玉带到一早备好的帷幕后,替他换上石青箭袖,系上白缎镶黑绣花束腰,脚登白底黑面黻云履,这才撤下帷幕。
北静王打量了一番宝玉的装束,眸中绪笑的微点了点头。
宝玉满心不自在的走上前,正值两名侍从牵了马过来,北静王携着宝玉上前,命人递给他一束甘草道,“你去喂了它。”
“啊?”宝玉一脸茫然的看着那甘草,反问,“要我喂它?”
北静王含笑点头。宝玉这才反应过来,约莫着他是要自己先跟小马同志建立感情啊!
这个容易!宝玉笑嘻嘻的接过草递到枣马嘴边,见它毫不客气的咀嚼着,遂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鬃毛,小声道,“马兄弟,我先喂你吃了好吃的,一会儿你可别把我摔下来了。你这么牛高马大的,摔下来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宝玉的话,枣马“嘶”了一声,甩着脑袋踱步走到了一边。
宝玉顿感颜面扫地,瞪着那匹不识好歹的马就想上前踹它两脚,又碍着北静王在旁不得发作,只得暗地里咬牙切齿的朝它瞪了几眼。
北静王大笑着从另一侍从手中接过马缰按鞍上马,见宝玉还站在一旁瞪着那马踌躇不前,笑道,“宝玉不必害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