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三辰宵禁的事挑明了问,反正每个月都有一次的事,提早备着也好。
“三辰宵禁啊。”他动了动,倏地坐起身来朝迟问一倾,“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三辰宵禁是两夜?”
没有。
但迟问有脑子,被路笺这么一点,马上懂了。
哪一日天都能黑两回,一次凌晨,一次就是现在。
那粉笔小月转亮的时候,第二夜的三辰宵禁就开始了。
迟问本能地往后靠了靠,路笺却追着往前,还伸手扶住了她的后颈,“差点忘了,得注意弧度。”
他稍用了些力气,把迟问的脑袋往下压了压,自己亦歪了歪脖子,把脸凑到她垂眸能看到的地方,“花好吗?”
他像只引诱水手溺沉的海妖。
“花…很好。”迟问缓缓调整坐姿,寝殿也就在梯桥那端而已,回去只需来个五十米短跑,她可以的。
“是你要的吗?”路笺长腿一盘,直接把迟问圈了起来,“花好月圆。”
“昨日已结过亲了。”迟问提醒
道,这孩子,总不能昨天成亲今天就丧偶吧。
“可昨日忘了这个,今日记起了,今日补上。”路笺眨了眨眼,仿佛在等一个夸奖。
迟问马上抬手鼓掌,“您费心了,让我仔细看看。”
她借势站了起来,桥栏上的花确实很好,好得千娇百媚,姹紫嫣红。
就是根本不是一个品种,那山茶挨着雏菊,玫瑰倚着绣球,整副花栏就像一个花属百科全展。
“是……活的吧?”迟问也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赏花能赏出心悸来。
可现在暮色渐浓,她是真的害怕。
“活的。”路笺的声音都像是逐收的套索,“怎么,你也不喜欢活物吗?”
他坐在桥上没起来,就仰着脸看她,日落月升皆映在他的眸中。
“喜欢,特别喜欢。”她不该慌的,入夜是她的主场,鬼迷谁的心窍都不可能缠得了她这个阴差。
可迟问只觉得脚都软了,“你不喜欢活物,是因为活物的存在对你有不好的影响,还是单纯觉得吵闹?”
“没影响,也不吵闹。”路笺摇摇头,“莫非你喜欢活物是因为他们吵闹?”
“不是,是因为美好,你看这花栏就很美好。这是你布置的?那你明明就有审美,知道这是好看的,为何会不喜欢?”
路笺不语,站起身来,仿佛在犹豫什么,但很快便做了决定。
百花一瞬开败。
整片娇艳刹那枯靡,他理了理衣摆,“如此,我才喜欢,我才乐见,你觉得
如何,有审美吗?能接受吗?”
他那么高,站起来便将迟问整个人罩在了阴影之中,夜色趁机钻了进来,晚霞似乎比迟问还怂,片刻也不愿待,携黄昏余晖仓皇隐入云端。
花栏依旧芬芳,挂在上面的朵朵枯槁仿佛只是幻象,迟问抬指想碰一碰,双手却被路笺扣起,提至身前。
“你喜欢活物,我喜欢死物,我投你所好,你也品品我的。”
“我不要。”迟问慌得只剩下本能反应,她想缩手,但路笺的力气很大。
“又不要了?”他皱起眉,“果然,东西是死的才不会有变数。”
路笺手上松了些劲,却不是要放开迟问,他只是非常有探索精神地在观察自己掐出来的红痕。
然后,他再度抬眸,一脸无辜地提了个完全脱离对话的疑问,“你,全身,都这般吗?”
哪般?
这小仙兽说话的语气真的要命,叫迟问在这种境况下居然也不得不多想,甚至已经冒出了他要把自己全身抡一遍的妄念。
天完全黑了。
“……我看不见了。”迟问强行镇定,甚至开始演,“有点害怕了。”
这话半真半假,对她而言本是信口拈来,奈何迟问在路笺这儿有条莫名拔高的道德底线,让她的双臂一瞬就浮起了咒纹。
“这个,我不喜欢。”他垂眸。
黑色的符印把红痕掩盖,路笺捏着迟问的双手,压低了声线说话,“不如把你也变成我喜欢的样子吧。”
他喜欢什么
样子?
他喜欢——
迟问的脑子已经转不开了,疼痛完全占据了她所有的反馈机制。
她看不见,但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双臂在血肉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