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锦年微诧。
周玉程放回小话筒,撇头看向郑锦年,气质是身上缓缓透出来的,一股实打实的稳重劲,直赖赖说着话,语气里似笑非笑的,却像在讽刺人。
“郑总,忒劳模了点,咳得很凶啊,脸也红,像猴屁股,忙什么忙不完呢,歇歇吧。”
按理说,他这股打趣人的话语气也没多凶,可郑锦年听罢,却愣了片刻。
郑锦年连面色都僵硬了起来。
周玉程这话似乎起了反作用,他这样说完,郑锦年是一点也不歇了。
像是赌气,拿起桌上的小电脑,郑锦年又将电脑往身边挪了挪,贴近,继续敲起键盘,冷声:“周总这话说的,我毕竟跟你比不上,你家大业大的,容易得清闲。我们小企业就是这样,一个人要做十个人忙,想歇怎么都歇不成。周总,你看看热闹就行了,倒也没必要言语讽刺。”
周玉程:“……”
气氛僵了两秒后,周玉程逗乐了:“我——”
我特么怎么就是在讽刺人了?
算了,他生病了,不跟他计较。
周玉程笑:“这脾气。跟个小辣椒似的,说话真呛人。得,你先看病,吃点退烧药。”
郑锦年不高兴他嘴里这样的形容,面色冷硬的更厉害,身板都坐正了,脖子拉得直直的,嘴里冷声:“也不用吃,没怎么烧。”
还说没烧,私飞上的医生来看,一阵测量,吓了一跳:“40度了,高烧。让我听听肺呼吸。”
肺呼吸也是不正常的。
两名空姐也都在一边守着,医生说要给郑先生急速降温,吃退烧药都不见得能立马见效,落地后,得赶紧去医院查个肺炎,听着肺像是不对劲。
郑锦年这回倒是不嘴硬了,他没成想拖了好几天的感冒竟然变成这样。
以前也得过肺炎。
这样一想,问题也就没那么严重。
医生开了药,空姐拿来热水,都在劝郑锦年先吃退烧药。
郑锦年不吃,执意要物理降温。
医生没辙,想骂人却忍住了,只能和身边的周玉程两相对视,无奈:“周总,您这朋友,他一心求死,我拦不住啊。”
周玉程伸手挠了挠发缝,看着那边一脸正经,拿着退烧贴撕开,往自己脑门上认真贴的郑锦年,他有股秀才遇上兵的荒诞感。
挥了挥手,周玉程将人都赶出了休息室,只在桌面上留下了水和药片。
郑锦年贴完退烧贴,脑门上一阵冰凉,他觉得像舒服了,长长舒了一口气,休息了几秒后,又伸手去够笔记本电脑。
没够着,够了个空。
抬头一看,周玉程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安全带,这会儿挺着个大高个儿,佝偻着腰,就站在他身边,一把夺走他桌板上的电脑,像看傻子一样,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郑锦年抿唇,表情才做一半,就听见嘶啦一声,郑锦年脑门一阵抽疼,周玉程一个劲儿撕开了他才贴好的退烧贴,啪,他将退烧贴甩在了自己白衬露出的精壮手臂上。
“够逗得你。”周玉程笑着摇头,觉得眼前的郑锦年特别有趣,低头望过来,视线都透着笑。
郑锦年视线却显得锐利。
周玉程不管他怎样锐利,只撇头看了一眼他写的代码,看了两行就看了进去,迅速将电脑给他合上了,也甩到一边,从一旁的医箱里重新撕开一个退烧贴,弯下腰来,动作利索,手肘撑着郑锦年肩头,他不让他动。
稳着声,他含着嗓子道:“贴歪了,我给你重贴个。”
怕郑锦年要动,他再度丢出声,很像长辈训人的语气,有点强迫不容拒绝的意味:“贴歪了不管用,我贴得这个好使,呐,别动,别乱动。”
秉着这个姿势,两人近距离快贴在一块,郑锦年呼着热气,往周玉程脸上喷,周玉程将退烧贴拉直两边对齐,像贴门帘一样,给郑锦年贴好了。
啪的一声。
周玉程一个巴掌又重重按到了退烧贴上,施压让它牢固紧。
过后,他又伸手,随便扫了扫郑锦年额头的碎发,仔细看起他这张脸,和这双眼。
周玉程自己都看笑了。
其实他一直在笑,只是一打量起郑锦年冷矜矜的面色来,他笑声又不一样。
是诚心诚意的,说话不自主地带了气泡音,跟撩人一样,开起玩笑来便肆无忌惮。
“有够俊的,郑总这张脸,像电影明星,像我们香港的张国荣,看看这脸蛋,这大眼睛。哎呀,这大眼睛,红成啥样了,得有10天没睡了吧,红血丝都溢出来了,比僵尸还吓人呢。”
啪。
郑锦年一把拍开周玉程作乱的手,将脑袋撇到一边去,大眼睛上的长睫毛闪动,气性又浮上了脸。
周玉程笑:“看看这小嘴,硬的很,刚刚还说没烧,我往近了一接触,你身上这股热气都快喷死我了,三伏天的热浪也没这个厉害,比那海上的大猩猩还能喷,喷得地球都快要涨潮了。造孽啊,咁唔晒命当事?(这么不把命当回事)”
郑锦年半个身子抖动,颤了两下,气笑了:“唔系唔食药,饭前食咗过敏药,食呢,容易起反应。(不是不吃药,饭前吃了过敏药,再吃这个,容易起反应)”
周玉程眨了两下眼,觉得更新奇了:“咩?你识讲粤语丫,好标准噶。”
郑锦年动了两下唇,把脸又挪了过来,和周玉程一脸关心的眼神对上,而后彻底拉长唇线,干脆一句话都不说了。
周玉程索性蹲下身来,两只手拉高西装裤腿,方便他下蹲。
这样一蹲,他两只长臂长手就压到了身前,即便搭在膝盖上,双手也容易垂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