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贴切。”萧经闻甚至扶正了下自己的领带。
林从沚站起来,捡起他的盆。萧经闻跟着起来:“我们……”
“我们只有现在这个状态才能友好相处。”林从沚打断他,说,“萧总,观念不同的两个人在一起,要么争论不休,要么一方妥协,我们都试过了,不是吗。”
林从沚的音色不具备什么攻击性,他也没有疾言厉色,就是平淡地、冷静地说出来。
萧经闻善于给世界上的所有东西贴上起拍价,预估它们的成交价。萧经闻告诉过他,这世界的一切都没有价值,珠宝究竟有多贵重?它本身的稀有度能为人类带来什么?
——带来定价权。
为什么稀有宝石被不断拍高价,因为这样就获得了它下一次登上拍卖会的定价权。
珠宝、画作皆是如此。
这类问题他们吵过很多次了,吵完就上床发泄,做完又觉得为什么又为这种小事吵架。总之反反复复的,终于分手。
所以他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林从沚拨弄了两下刘海,半开玩笑地说:“以前每次都是吵到床上去,不如做炮友得了。”
萧经闻身材极好,美术生喜欢漂亮的肌肉骨骼,他的恰到好处,像石膏。林从沚喜欢到什么地步呢,他在萧经闻身上画过画。
他这句真是半开玩笑,半真半假,还挺紧张。
然而萧经闻低垂眼皮看着他说:“我只跟爱人上床。”
林从沚抿抿嘴,躲开视线:“我是说当初,当初不如做炮友算了。”
萧经闻风轻云淡跟了一句:“我当初现在都一样,只跟爱人上床。”
林从沚一怔,没敢看他。
第07章
一时间那股莫名其妙的征服欲又上来了,林从沚甚至有一瞬间蹦出来“我还不信没法把你拐到床上去了”这样自己都吓一跳的念头。
夜风还在吹拂,码头有巡查人员拎着手电筒,哼着歌溜达着。海上黑洞洞的,灯柱照过去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天上的月亮薄薄一片,林从沚躲开视线后迟迟没有再看向萧经闻。直到萧经闻开口说话:“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从沚有时候做事不顾后果,比如今天坐末班车过来海边,如果萧经闻没跟过来,他该怎回去,根本没想过。要么就在这傻坐一夜看看日出,坐第一班公交车回去,要么找个旅店。
五年前决定上船也是这样,没想过在船上呆多久,也没想过究竟要去哪里。
“你这个盆……”
“我抱着。”林从沚关上车门,“你放心,灰不会洒出来。”
“不是。”萧经闻看看他手里的盆,“你这个盆是静物?”
“嗯。”
“喔,只是有点好奇,我以为它是烟灰缸。”
因为林从沚刚刚抽烟的时候往里面弹烟灰,此时里面也装着那根烟头。
林从沚读美院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稀奇东西,他当年倒了个石膏头骨的模做牙刷架,头骨的俩眼睛窟窿上插着他和萧经闻的牙刷。好处是每天萧经闻起床刷牙都能有效清醒一下。
所以萧经闻不太确定,还是想问一下。
林从沚明白了:“噢你是怕我随便抄了个烟灰缸过来给你烧东西……”
“不是。”林从沚说完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我不是给你烧的。”
萧经闻发动车子,看了眼后视镜,变道转弯,朝画廊的方向开。有个比较尴尬的事情是,这辆大众是萧经闻五年前常开的,林从沚一坐进来,车载中控就连上了他手机的蓝牙。所以一路上都放着林从沚的歌单。
起先林从沚没发现,后来越听越觉得熟悉到诡异的程度了才反应过来。
他瞄了眼中控屏幕,又瞄了眼开车的萧经闻,然后继续抱着他的小盆,往座椅里缩了缩。他有理由怀疑今天萧经闻是处心积虑,但他也很确定他和萧经闻一旦重新开始,就会继续永无止境的争论。
他们不可能永远避开工作相关的话题,比如偶尔会聊到现在拍卖市场喜欢什么,林从沚的想法是艺术品生来不必被任何人‘喜欢’。萧经闻会嘴欠两句说,你们几百年前的古典宫廷画师不也是讨好贵族?
总之他欠上两句他也欠上两句,两句加两句就开始上头。要么萧经闻轻轻搂着他说宝贝儿萧哥错了,要么林从沚牵过他的手揉一揉说好了好了。
15公里的车程不算远,夜里行车比较慢,萧经闻开了将近四十分钟。
林从沚解开安全带,偏头跟他轻轻颔首说:“谢谢。”
准备开门下车的时候,萧经闻忽然问:“这盆,能给我吗?”
“嗯?”林从沚以为自己听错了,“盆?你想要这个盆?”
“可以吗?”萧经闻看看盆,又看看他,“毕竟是烧给我的。”
“都说了不是……”林从沚无奈,“你真想要的话等我一下,我进去把它洗干净。”
“不用洗。”萧经闻说,“我就是要里面的灰。”
他指的是烧成灰的简介卡。要不怎么说这些经商的人精明得可怕,他偏偏猜到是自己扣下了简介卡,又跟着算到不想给他那张简介卡是因为上面写了一堆关于他的话。
现在好了,他不需要内容了——因为内容已经明了。
能让林从沚带到海边来烧成灰的内容,甚至萧经闻已经快压不住笑了。
车里还在放着林从沚歌单里的《DirtyPaws》,气氛处在有人憋不住笑场就整段垮掉的尴尬位置,林从沚只能咬着牙:“起码我把这个烟头扔了吧。”
“扔这里。”萧经闻右手食指在车子中控下边一拨,挑开烟灰缸的盖子。他不抽烟,烟灰缸跟新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