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妈妈还是风雨无阻地出门去卖榨菜,回来的时候浑身从里到外都湿透。一进门就抱怨说不光下雨还刮风,雨都是斜着飘下来的,雨衣没什么用。她把破了好几个洞的雨衣挂起来,找了个干毛巾擦脸擦头发,安小寒倒了杯热水给她,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又说巷子口的下水道堵了,味道太大,几个街坊又是竹竿又是铁丝地掏了半天,原来是半只死猫。
安爸接话:“什么叫半只死猫?”
安妈说:“不知道,反正只有上半身。”
“会不会是被车轮轧的?”
“看起来像是被拦腰砍断的。”
“肯定是哪个神经病干的。”安爸爸皱着眉头说,“这样的人脑子肯定有病,发起病起来什么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的,现在杀猫杀狗,将来杀人也有可能的。”安爸爸提高嗓门,“小寒,你上下学路上可一定得小心,我看从下个礼拜开始我每天晚上都去接你吧。”
“不用了,爸,我没事,你腿不好,晚上还是别出门的好。反正我都是和同学一路走。”她故意口气轻松地说。自己没什么朋友的,她在心里想,发展友谊和维持友谊都需要时间,她觉得把时间花在这个上面,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安爸也不再说话,父母都知道她在学习,所以尽量不制造噪音。可屋子太小,安小寒还是听见妈妈压低声音对爸爸说:“从下个礼拜开始咱们给小寒订份牛奶吧?人家都说多喝牛奶能长个,对脑子也好。”安爸的声音更低:“哪来的钱订牛奶?”安妈说:“上次美云回来,给我塞了点钱,订牛奶的事也是美云提的。”“美云现在嫁了人,老是往娘家贴钱也不怕她丈夫生气。”爸爸叹了口气,还是说:“好吧,明天上班的时候我去附近的奶厂打听一下。”
这是恩,也是债。安小寒咬着嘴唇,开始做书本上的下一道习题。
安小寒喝到牛奶的第二天,有人在离学校附近不远的一个公厕后面发现了一条野狗的尸体,狗的四肢被砍断,原本是眼睛的地方成了两个黑乎乎的洞,一看就是被人害的。学校里的很多人都见过这条黑色的流浪狗,它虽然有些害怕人类,可如果有人拿着吃的引诱它,它就会摇着尾巴跑过来,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你。黑狗惨死的消息在学校里传开,不少喂过它的女生都哭了。大概也是意识到这附近可能住了一个脑子有病的人,学校里的老师一有机会就再三叮嘱学生,让大家下了晚自习回家的时候一定要结伴同行。
又是一天下学,教室里的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安小寒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班主任特意帮她去高三的老师那里借最新的数学高考模拟试卷,晚自习的时候才终于拿到,交给了安小寒。安小寒一拿到试卷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做,她太想测试一下自己的水平了,老师把油印的试卷交给安小寒的时候还特意告诉她,这套卷子赵海亮只丢了两分。
现在全体高三老师都在期待着赵海亮在今年高考中的表现。据说为了给他创造一个舒适的备考环境,他们班的班主任已经把他接到自己家里去住,为了节省时间,师母还带着他去外面的理发店把头发推成了一个平头。其实赵海亮的成绩足够保送了,可他对保送的院校不满意,所以放弃了保送了的机会,要自己考到更好的学校去。所有人对他都格外上心,就连校长也时不时地亲自去他们班的教室里转转,就是要确保赵海亮的学习状态。所有人都踌躇满志,觉得即使不是省状元也一定会是市状元的赵海亮一定会为学校争光。
安小寒也在期待着赵海亮的表现,她做着赵海亮几乎得了满分的卷子,庆幸着自己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用来准备。她从卷子里抬起头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教室里除了她,只剩下唐美静了。唐美静笑眯眯地望着她,那神情像是故意留下来等着她一样。
“挺晚的了,咱们走吧。”唐美静耐心地等她收拾好东西,然后亲热地过来挽着她的胳膊。
安小寒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她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但唐美静这么真诚无邪,她不想让她感到扫兴,所以她跟着她一起出了教室门。
雨停了,不过月亮还是被乌云遮住,在没有路灯的地方,几乎是漆黑一片了。唐美静开着轿车的爸爸还是忠诚地等在那里。安小寒以为她要松开自己然后上车离开了,谁知道却被她挽着一起走到车的旁边。然后她打开车的后门。“小寒,天这么黑,让我爸爸送你吧。”在车里的唐爸爸也附和着说:“是啊,孩子,快上来吧。”
安小寒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回家吧。”
“哎呀你别跟我客气了,又不是天天都送,就今天一次。”唐美静嗔怪地说,“天这么黑,待会弄不好又要下雨。”她压低声音,“而且附近还有一个神经病,你万一要是碰到那个人怎么办?”趁安小寒犹豫的时候,她半推半送地把安小寒塞进了车里,然后她自己也坐在了车的后座。
长这么大,安小寒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唐爸爸问她家住在哪里,她说出一个地址,是离她家不远的一个巷子口。从那个地方下车,还要再走七八分钟的路才能到家。可她没法说出自己的确切地址,倒不是因为觉得住在棚户区很羞愧,只是那个巷子口那么窄,这辆车的车头能不能拐进去都是个问题。
“安同学啊,我听我们家静静说你是班里的第一名啊。”唐爸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