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容七岁时已不想待在芳菲楼,又听说母亲的父母已亡,有个小破屋在西街巷子里,便独自过去住了。前花魁听闻他去那小破屋住了,只是嗤笑了一声,便又投入到与恩客逍遥的状态去了。仿佛他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那时也学会要工钱了,在芳菲楼打杂也能得到一些铜板,还可以用这些铜板换得一些客人的剩饭菜。可刚刚王妈妈却说不能再换剩饭菜,也不能在芳菲楼打杂了,这直接断了他的活路。
这些事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出来,仿佛艰难困苦的不是自己。瞿玖羲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眸色深邃,抿着唇。柳新则一边听一边愤愤不平。
祝容看着瞿玖羲深邃的眸子,尽管瞿玖羲没有什么表示,可祝容就是莫名觉得这个人很生气,比柳新还要生气。他看着瞿玖羲的眼睛,突然间就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苦都不算什么了。
跟我回家
祝容笑笑:“我现在也挺好的。”
三人短暂聊完后,便出了福嘉楼。柳新一直嚷嚷着要给祝容帮助,还要去看看祝容的家。祝容婉拒:“不用了,公子今日请我这一顿就让我很感激了。”瞿玖羲看他神色就知他不自在了,小孩儿的耳朵微红,眉眼都是抗拒。瞿玖羲便对柳新道:“我们送他到西街就回家。”
柳新嘟嘟囔囔了一路都被瞿玖羲选择性忽视了。瞿玖羲反而时不时低头跟祝容聊点什么,两个人走得闲适自在。
三人走到西街时,瞿玖羲便要和祝容分离了。祝容再次对瞿玖羲表示感谢后,便向着一条小巷子走去了。瞿玖羲和柳新留在原地目送他慢慢走远,柳新还在嘟嘟囔囔:“公子,你看这小孩儿多可怜啊,你怎么就不帮帮他呢。”
瞿玖羲黑黝黝的桃花眸抿唇看着祝容的背影,他衣裳脏污,还略有些宽大,衬得他身材单薄,有点营养不良,他孤零零地走回去,倒像是被抛弃了似的。
一阵冷风拂过,瞿玖羲好像被风吹得脑子都僵住了,不假思索地大声喊道:“祝容!”那小孩儿好像一直关注着身后的人,瞿玖羲一叫,他便停了迈开的步伐,而后转身。
他看见那个俊秀公子快步向他走来,近乎小跑着在他跟前停下脚步,极认真地说:“你想不想跟我回家?”
耳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杂乱地走动着,叫卖声也此起彼伏了。但祝容此时眼里只看得见这一双明亮的眼眸,耳边只有面前之人温柔的话语,一时间竟愣了神儿。
等他回过神儿来,他已经被瞿玖羲牵着手走往瞿家的方向了。祝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瞿玖羲握着,将要及冠的年轻男子把十岁孩童儿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年轻男子目视前方,脚步迈得不大,有意让小孩儿能跟自己同一直线。
祝容抬头看他,男子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与祝容对视。青年本就生得俊秀,一双桃花眸看着人时竟让祝容心里有些发热。
他的小脸儿漫上一层薄红,即使自己脸上脏污不会让人看出来那一抹不好意思,他还是低下头不去看瞿玖羲,默默地跟着他走。瞿玖羲也不问他,自己又转回头拉着他慢慢走着,黑黝黝的桃花眸悄悄地弯了一点弧度。
旁边的柳新叽叽喳喳:“哎呀我就说让你跟我们回家嘛,你看你这么小,自己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我们公子可好了,老爷夫人也很好,保证不会亏待你的!别人家的公子不是有什么伴读嘛,但我们公子又不考科举,你就是那什么伴…伴武!对!就是伴武……”
瞿玖羲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祝容垂眸看着对方宽大的手掌将自己的小手完全包裹住,此时此刻,好像这个冬天也不算太冷了。
回到瞿家,家仆们见瞿玖羲领着一个约莫十岁,穿得破烂的孩童回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瞿肃见了祝容,知道他是昨天那个孩子,只是略微惊讶,很快便敛住自己眼底的神色,淡然问道:“你去哪领回来的?”
瞿玖羲牵着祝容,察觉到他紧张的看向自己,安抚地捏捏小孩儿的手心从容道:“父亲,这是祝容,我想让他跟着我。”瞿肃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摆摆手道:“随你吧,明日你随我去各世家递请帖,也认认人。”瞿玖羲的二十岁生辰快到了,他又是瞿家独子,及冠礼更得隆重举办,才能对得起瞿家皇商这个名号。
瞿玖羲应了父亲后,便携小孩儿回自己院里了。他在瞿家的院叫棠露院,比灵山派的朝槿轩要大一点。朝槿轩只有两间屋子,还有一个小厨房。棠露院有三间屋子,其中有一间大屋子,是棠露院的家仆们睡的,另外两间就都是瞿玖羲的屋子。瞿玖羲小时候还挺爱两头屋子轮流睡的,因为第一间屋子能看见棠露院中的小池塘,池塘边有一小亭子和小秋千,瞿玖羲小时候最喜在那玩耍。另一间院子背后种了一圈的名贵树木,最是阴凉舒适,每天早起都能闻到树木花草的清香味儿,瞿玖羲也很是喜欢。
尽管这些年来瞿玖羲没有回过瞿家,但唐云以棠露院来思念爱子,时不时便去棠露院看看,所以一直让人打扫这两间屋子。现在瞿玖羲想要把第二间屋子给祝容住。自他拜入灵山派后,虽然不能下山,但封鹤凌经常让人送东西过来,譬如奇珍异宝之类的,名贵珍稀的仙草仙树更是不少,就连瞿玖羲进仙境历练时所得宝物也有大半送回了瞿家。昨日瞿玖羲便注意到家中各处都种上了有灵气的仙草仙树,他的棠露院种得最多。那第二间屋子背后的花树全都换上了那些仙草仙树,祝容还小,而且身子骨又孱弱,把他安排在第二间屋子住下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