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郁的感受,是折磨人的暗火,就像是把人放到小火的油锅里慢慢地煎,久久地熬,试图榨出身体里的每一滴水,要把一个人活活烤成干瘪的一团。
人怎么会不疯呢?
要问谢拾青,她的回答绝不犹豫,是复仇的鞭子抽打着她,让她继续前进的。
假如要给这世上的痛苦排个名字,谢拾青绝对要把从高处坠落放到第一位上来。
失去权势,失去地位,承认自己的无能,眼拙,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折断傲慢的脊梁骨,被人指着鼻子讥讽,简直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
倘若它排在第一位,那么第二位,在今天终于也有了确切的指向。
谢拾青面色阴沉如墨,刚一进门,就目标明确地对准小沙发,抬腿将它踹倒了。
然后是耐摔的小方桌,挂在墙上的几件外套,随后她又冲进了衣帽间,像是受惊的猫被拦住,开始慌不择路一样四处乱窜,破坏着能接触到的每一件衣服。
丝绸,棉麻,轻纱雪纺,皮革牛仔……长裙短裙旗袍新中式,所有的衣服,只要是手挨着碰着的,都没能逃过一劫。
她身体虚,气血一涌,心脏跳得就快起来,也没用上多久,手脚就使不上劲了。
跌坐在衣服堆里,谢拾青怔愣着,脸色比散乱的纯白丝绸还要浅淡。
过了一阵,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里,仍旧紧紧攥着那个章鱼玩偶,哪怕是最生气的时候,也没想着把它也扔出去。
圆滚滚的章鱼脑袋上,正带着一个波浪形的小圆帽,纤细的指尖缓缓抚过毛绒的帽檐。
“真没用。”
第二天。
钟宁起床的时间,比平时要晚一点。
她是按照生物钟醒的,只是醒过来时,还是觉得没太睡够,脑子昏昏沉沉的,医嘱说她这几天会容易嗜睡,钟宁就没对着干,放任自己接着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九点半了。
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别墅里通常都是很安静的。
钟宁收拾完自己,准备下楼去吃早饭,刚一开门,就听到了笑声。
笑声?!
这个别墅除了她还会有人哈哈大笑吗?
钟宁又走了几步,越听这道声音越熟悉,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完全不敢相信。
是谢拾青在笑!
天要下红雨了,还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了?谢拾青竟然在笑!
倒不是说她平时不笑,实际上,谢拾青是经常笑的,可她的笑都是轻笑,浅笑,盈盈的,柔柔的。就好像只是嘴角扬起,做了笑这个动作,实际上内心有没有真的想笑,让人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