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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第2页)

张供奉得知他是知府之子,拉不下脸来,被迫半坐在床上,又喝了一口冷茶,脑袋越发晕的厉害,几乎要吐。

然而这痛苦还未结束,程廷急于给姑父戴罪立功,从小黄门手里抢了帕子,亲自去擦张供奉头上污血残茶,重手重脚,把张供奉擦了个皮离骨脱。

张供奉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返老还童了——这苦楚,还是刚进宫做小黄门的时候受过。

好不容易等到赵世恒领着李一贴前来,张供奉才逃出生天,看向赵世恒的目光格外亲切。

程廷自觉圆满完成了赵世恒的交代,拔腿便走,飞奔回九思轩,气喘吁吁坐到邬瑾身边,扭头看邬瑾:“敕令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让聆风去做郡主?还要住到京都去?”

“是。”

“要去京都?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

“不去不行?”

“不行。”

“疯了。”程廷伸出一根手指,朝着虚无的上空捅了两下,示意是上头那位,同时站起来,“不行,我得回家去,问问程泰山,邬瑾,你在这里吧,我看姑父家里人少的可怜,万一有事,你就去找我。”

他拔腿就走,留下邬瑾在九思轩中静坐沉思。

然而他沉思许久,却是一无所获,因为天子思虑周全,此事竟已无转圜余地。

十州之财,陛下必取之而后安。

唯有入京都后,莫千澜再殚精竭虑,以种种理由让莫聆风回到宽州,而且他必须为此做出莫大牺牲,纵身为莫聆风铺路——譬如莫聆风回宽州奔丧。

这种思虑过于沉重,压的邬瑾没了笑意。

而莫聆风受到陛下亲封一事,也在顷刻之间席卷了整个宽州城。

宦海之中哗然不止,滔滔不绝,惊愕与揣测凝聚成疑云,消息在众位身带官职、不带官职却与地方官员藕断丝连的富商中口口相传。

有人知晓这其中密辛,有人不明白陛下与莫家之间究竟是亲厚还是不和,但是众人皆知,突如其来的敕封,一定会给莫府带来重重一击——谁都知道莫聆风是莫千澜的骨中骨,肉中肉,血中血。

程知府与王知州也在莫府出入,探望敕使,与此同时,龙虎之日亦到,发解试放了龙虎榜。

邬瑾赫然在榜,乃是元章二十二年发解试解元。

邬意借着人小,泥鳅一样钻去榜前,踮起脚尖抬头看榜,因只认得一个“邬”字,越发眼花缭乱,两只眼睛瞪的生疼,忽然听到耳边闹哄哄的:“邬瑾是谁?怎么不曾听说过?”

“是我们州学的!”

“没听说过。”

“怎么就成解元了?”

“我哥哥!”邬意跳起来,涨的面目通红,眼睛发亮,从牙齿到头发丝全都充满了喜悦,“邬瑾是我哥哥!我哥哥!”

他喜的站不住,在榜前东奔西跑,放声大喊:“我哥哥,邬瑾是我哥哥!解元!我哥哥!”

看榜的人全都低头去看他,就见他穿一身短褐,是个黑而瘦的穷小子——解元竟是贫家子?

“诶,真是你哥?”有人去捉邬意衣袖。

“真的!我要回家去!”邬意横冲直撞出了人堆,一路往家跑,一边跑一边朝街边小贩大喊:“我哥是解元!”

第61章欢喜

邬瑾并不在家中,饼铺里只有油渍麻花的邬父和邬母,以及两个身穿黄衣的报喜人,捷报高高挂在饼铺门口,上书:“捷报贵府邬瑾高中宽州发解试第一名解元。”

捷报和“邬家饼铺”四个大字并立,使得这一间小小饼铺蓬荜生辉。

与其一起生辉的是十石街,人成了潮水,蔓延到窗上、屋顶上、柴垛上、树上。

十石街已是如此拥挤,十石街外更是人山人海,人潮从不同的地方涌出来,汇在街口,轿子、马车、高头大马,夹杂在人群中,进退两难。

谁都想不到解元竟住在这个地方。

更想不到解元此时身处另一重漩涡之中。

莫府隔绝于世,后花园中山鹛啼鸣,扑扇翅膀乱飞,满地都是黑灰色的羽毛,甚是喧闹——莫聆风在射鸟,一箭未中。

邬瑾在假山上攥住莫聆风左手手腕,迫使她松开弓弦:“下去。”

随即去夺莫聆风手中弓箭,低声道:“下去吧。。。。。。”

莫聆风细皮嫩肉,未曾挽过弓箭,又未佩韘勾弦,鸟未射到,自己先弄的破皮红肿,手指上滴滴答答的,已经有了殷红血迹。

莫聆风恍恍惚惚的,握着弓不松手,心想那个张供奉要是到花园里来,她就一箭把他射到湖里去——今日一早,张供奉就问动身的时日。

可是没有张供奉,还会有牛供奉、马供奉,就算没有供奉,她也要随漕粮队一同进京。

她想再放一箭,把心里恼人的思绪通通射出去,可邬瑾捏着她的手,把着箭杆不松,令她更加烦恼。

邬瑾是顶好的人,她不能对着邬瑾发脾气。

她又想:“张供奉没有犯错,不能把他射到湖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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