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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第1页)

李老媪这边则是出微明院后,往北行,看查两处边门、三处旁门,再是最大的二门以及剩下的其余角门,每至一处便要询问守门奴仆各项事情,直至奴仆答无可答才去往下一处。

若稍有半点迟疑的,必是会被拷问一番。

这处世邸是当年丹阳房大宗跟随霸主南渡建邺时所建造的,那时林氏拥立新帝而建功立业,风头无两,邸自然也就建的极大,便是围着内院墙这么走一圈,也要个把时辰才能下来。

酉末戌初,行到东南隅的一处边门时,走在前头的李老媪忽然停下脚步,让身侧侍女全部噤声,夺过一盏行灯往墙根走去,并派遣人去将就近的守门奴仆喊来。

建邺城的钟声终于敲响。

玉藻先回到微明院。

李秀随后慢悠悠的迈步进来,似乎并不为什么而担忧,眉目疏松。

谢宝因立于廊下,将一切收入眼底。

李老媪也急急切切的进来,几步上台阶,想要附在女子耳边说些什么话,谢宝因斜睨眼,笑着摆手,示意她直接说。

“女君,抓到了个。。。”

话音还未全落下,又有侍女上前来。

“女君,三娘子来了。”

第23章

◎女君出身高门世家竟使手段陷害日日侍奉的奴仆◎

林妙意进屋便径直屈膝跪在上好木头铺成的木板地上,双手紧紧攥着间色裙,手指泛白,人也依旧还是垂着脑袋,半刻过去,声音细如蚊的咬唇道:“长嫂。。。我求你。。。求你饶过他们。”

她与这个长嫂才只见过一面,虽病中长嫂来探望过自己几次,但那时她正在昏迷,今夜来这一趟,心中也并没有底气能让长嫂就听自己的。

静谧的屋内,只有蜡油与灯绒燃烧的声音在嗞啦作响。

谢宝因跪坐在一旁置有红底金绣仙鹤隐囊的坐席上,手肘轻靠着几案,白皙的指节扶在额侧,陷入软绒的卧兔里,明眸合上,听见这声求饶,鼻间叹出嗤笑。

“三娘。”她半阖明眸,平视瞧着这位性子软绵的娘子,唇齿碰撞间带出丝恨铁不成钢的气,又有怜悯在其中,“你可知道自己是在为谁求情吗?”

林妙意稍楞,指腹有些局促的搓揉着身上的襦裙,而后轻轻点头,话带着极重的鼻音,似是已经在哪里哭过一场:“他们。。。他们是夫人极为信任的人,若是长嫂不经夫人同意就这么处置他们,夫人心里必定会对长嫂有所芥蒂,长嫂今年刚来林氏,到今日也不过拢共才两月,何必要为这两个奴仆去惹得夫人不喜欢?日后他们也必会在夫人跟前说尽长嫂的坏话,夫人再与长兄去说。。。”

叹息声轻轻起。

又重重落下。

这番为她的言论,她自然是想要领情的,要是在以前,这事也一定会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慢慢解决,她虽不是个喜欢与姑氏交恶的人,但自己也不是那山中不知世事险恶的玉兔。

那清冷善心的姮娥仙子自也不是她。

谢宝因垂下扶额的手,步摇上的垂珠随之摆动:“夫人既然已经把家中的事情交与我来管,我便不怕什么豺狼虎豹,家中有几只,我收拾几只,便是尽数豺狼,又如何?只要能护住家中的这些郎君娘子就好。”

“夫人爱与不爱都没什么,我有你长兄便足矣。”

妇人所依托的是男子,她已经瞧出几分林业绥的表态。

至于余下的,赌便是。

“可是长嫂。。。”林妙意咬唇的力又重了些,心里在着急些什么,但又不敢说出,只好用些匮乏之言来劝阻。

“三娘。”谢宝因唤了声,轻缓开口,似抚慰,“你什么都不必担忧,有我在。”

林妙意忽然怔住,看着眼前这个面若明月的女子,只觉昏黄的烛光像给她镀了层金光,不算大的眼眶瞬间盛满泪意,即便是抬起头,泪珠子也簌簌往下掉,张嘴就是哽咽声:“长嫂,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谢宝因垂眸,不语。

林妙意陷入昏迷的那夜,滂沱的大雨之下,所掩藏的是一个少女最深处、最难以启齿的秘密,自己也只是凑巧得以聆听,再仔细一联想过去的事情,尤其是李秀那句话。

日后能嫁去做高门世家享福的自然是家中的娘子,如今林氏只有一位娘子在。

“长嫂。。。”林妙意身子跪的笔直,“不觉得我很软弱吗?”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强大处下,柔弱处上。”谢宝因撑着几案起身,弯腰去扶她,音如潺潺溪水,“何叫软弱?”

故意倒在卧床伤上的药、让自己病入膏肓是眼前这个少女唯一能做的反抗,同为女子,她又怎能坐视不理,就算这次郗氏来,她也铁了心的要办那两人。

林妙意跪坐在席上,一张素净的脸埋在双掌之中,呜呜咽咽的开始哭起来,这些深锁之事。。。终于有人得知,她恍若解脱,哪怕日后粉身碎骨,也好比这样过日子的好。

“六岁。。。。。”她哭的断断续续,话也说的断断续续,“六。。。岁。。。那年。。。”

六岁那年,大人林勉出丧,郗氏将她交给吴老媪照顾,吴老媪又将她交给自己弱冠之年的儿子,一路下来尚未开蒙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往后每年都会有一两次那样的事,或是在家宴上,或是外出时,日益长成的她也渐渐懂得了,那是什么。

于是她从此少出自己屋舍,家宴能避则避,后来不知吴老媪在郗氏面前说了她什么,郗氏也因此不再喜欢自己,她那处屋舍再无人问津,林氏是吴老媪姑妇管着,他也来去自如。

后来李秀知道,将气全撒在她身上,开始缩减她的吃穿用度。

她十四岁时,终于长大,那人更是得寸进尺,想要进一步的侵犯,好在他大人过身,需要回去守孝三载。

前些日子,她得知李秀的安排,便知道自己的噩梦又要开始,那日支开周乳媪也皆是因为这人要来,这等关乎名声的事情,她不敢。。。不敢让任何人知晓。

那人就是以此为要挟,逼迫着她,如果这次他破罐子破摔的在长嫂面前说出来了,她的名声就毁了,她该要怎么办。

谢宝因轻轻抚着女子的背,一下又一下,眸中闪烁着星星火光,这寥寥几字,是一个少女长达十一年的无奈与痛苦,挣扎与绝望。

断木鸟成双飞进长乐巷林氏,停在一颗菩提树上,只闻啄木声。

东堂,两个侍女摆了张坐席在廊下,又将手里的狐皮仔细铺在用以倚靠后背的凭几上,女子跨进堂内,高髻上的步摇慢慢晃,安步走过众人,迈上台阶,屈身跪坐,玉藻则立即上前那支簪钗递来给她。

“奴仆贼偷家主,不论价物几何,皆笞百,若贼偷家主的母亲及妻子,再笞百。”谢宝因把玩着坠下的金蟾蜍,抬目朝下望去,“何况这还是陛下所赐妆奁,李嫂妇真是活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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