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待要嚷两句硬话,又不好高声,只得翻了脸冷笑,“旁人家的茶,郡王时时有的吃,控鹤府的茶,可不是几时想吃就吃!”
朝辞气不打一处来,才要狠狠回敬,因见流苏面有得意之色,一定是今日终于说动武崇训来,遂了她的心愿。可恨这丫头身在笠园,心在望潮楼,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便改口道,“今日南阳郡王带李四娘逛街,公子命我在门上听信儿,原是预备两人闹卯了没个劝架的,不想真吵起来,才刚李四娘抹着眼泪儿下的车。豆蔻不顶用,半句话劝不进去,大家晾在门上闹腾,非得公子去解围呐。”
这下金缕彷徨了,偏头看流苏,盼她拿个主意。
平日里流苏逗留望潮楼,事事劝得张峨眉听她三分,体面反胜过金缕,竟催生出往后在张家当管家嬷嬷的野心,不过事涉武李联姻,流苏也不敢自专,只得瞪朝辞两眼,缓步转过多宝格与六面曲屏风进到内室。
张峨眉的卧室布置精细,照流苏的眼界,比枕园也差不了什么,四角点着莲花碧叶的灯树,一丛丛高低错落,小小的粉色花苞泻下满室柔软温馨的光。
流苏掀起帷帐,便见武崇训背坐在圈椅里,手持一把团扇,闭目低吟。
张峨眉倒是一改往日在外人面前招摇过市的样子,老老实实跪坐在武崇训身前大概两步开外,玲珑的身影恰好被他挡住,只露出头上的玉莲冠和架在青玉轸足上的雷琴。
“怎么?”
武崇训回过头,满脸宁馨的和气,仿佛才做完一套修身养性的大功德,和颜悦色地问。
“不是叫你们别进来么?”
张峨眉眼里更是凶光闪闪,流苏顿时懊恼,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话。
“门上说李四娘和南阳郡王吵起来了,正哭呢,朝辞请公子去劝架。”
“大哥又给我找活儿了。”
武崇训并不意外,起身整了整衣领腰带,视线落在雷琴上,复又笑了笑。
“张娘子自得了这把好琴便常邀约,小王感念不尽,可惜俗务繁重,看来只有改日再聚了。”
“诶——”
张峨眉整衣起立,这回笑的有点勉强。
“别是朝辞看错了,南阳郡王最随和不过,怎会惹哭表妹?”
武崇训的语气放得更和软了些。
“大哥是随和,待姑娘们尤其好,不过李四娘伶俐调皮,好比琴熏,一时闹急了也是有的,我去瞧瞧。”
“郡王很了解……”
他一笑,张峨眉就说不下去了,只得改口道,“人都说欢喜冤家,打打闹闹能过一辈子,客客气气倒成不了事……”
武崇训又是堂皇地一笑,还没开口,张峨眉已经好比被人半空敲了闷棍,再出声已是意兴阑珊。
“名琴配国手,这张雷琴在我手里耽搁了,原是要献给郡王的,可惜今日时短,音还没调好呢,郡王不来,就先收起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