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领着兵马作战的,是她?的一个女?儿,连同?旧日门?生,全因知道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投降亦是死路一条,交战尚有?一线生机,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季听儒麾下?的大军,正在向京城开?拔,将乱党铲除,不过是早晚之事。
只是,昨夜圣上,不,先帝姜煜,亦不幸殒命,尸首已在河中寻到,被捞起来装殓。
原本两方人马,打的都是挟圣上而自?重的主意,如?今她?既已死,姜长宁这个齐王,血统尊贵的皇妹,身份就更显得尊贵起来。
是以,按照季听儒的意思,希望她?暂离京城,到西南方楚王的封地避一避,待得来日京中局势稳定,再将她?迎回登基。
自?然,这只是商议。
皇权争夺,瞬息万变,若她?离京期间,再生出什?么变数来,也是无法预料之事。故而信末,又格外附了?一句:
“若殿下?有?心镇守京中,臣等也当竭力相护。”
信看完了?,姜长宁点点头,将信纸随意一揉,信手抛到墙边的大水缸里。墨迹遇水,顷刻间化开?,模糊成一团,再看不分明?。
那青衣婢女?拱一拱手:“此处眼下?还安全,殿下?可细细思量,再作定夺。”
姜长宁却全不费这些工夫,瞟一眼她?身后备下?的马车,乐呵呵一笑:“本王是那样和自?己?过不去的人吗。走啊,为什?么不走?”
出逃
没有人?想过,她?会走得这样痛快。
马车简素,灰扑扑的?,只一匹老马驾着,并一名赶车的?妇人?,与那青衣侍女一道?坐在前?头,摇摇晃晃,混在逃难出?城的?人?群里,丝毫没有起眼之处。
及至出?城百余里,乱兵渐少,在驿站换了马,脚程才加快起来?。
天高地阔,遥遥向西南去。
只是一路不易,自不必说。
五日后,马车停在一条小溪边歇脚,那侍女用一只皮制的?水囊,就地装了溪水捧来?给?她?,恭敬道?:“殿下一路辛劳,饮些?水吧。”
姜长宁垂眸看了看。
水囊的?口小,肚子深,内里原本看不大分明。饶是如此,一眼瞥过去,仍然能瞧见?其中水微微浑浊,细看漂浮着不少泥沙。
见?她?注目,那侍女脸上便稍有惭色:“这两日下了雨,这山溪水便浑起来?,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将就解渴,还请殿下担待。”
姜长宁微微笑了笑,道?:“不打紧。”
将水囊握在手中,并没有喝。
对方只当是她?养尊处优惯了,难以入口,也不再劝,只低声?与她?叙说:“如今咱们已经?进入楚王的?封地了,原本若要在驿站换上好些?的?车马,紧赶三两日,也便到?楚王府了。只是这西南山中,颇有匪患,与当地土民勾结作乱,由来?已久,常有打劫往来?行脚商人?之事,让人?不得不提防。”
“那还是低调行路为好,以免惹祸上身,”姜长宁接话,“慢些?便慢些?,无?妨。”
“奴婢也是这样作想。”
二人?又闲话一阵。不过连日来?都在路上,不知京中情形究竟如何了,只能从驿站零星打听几句消息,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几句过后,也便无?话。姜长宁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水囊。
在静置的?这一会儿工夫,水中的?泥沙渐渐沉底,虽然离清澈还有不小的?距离,但总归上层的?部分干净些?,勉强还能入口。
“寒衣,”她?侧头向窗外喊,“江寒衣。”
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只听得不远处哗啦啦的?溪水飞溅声?,间或有人?说话,说的?什么没太听清。
她?心道?,那人?是影卫出?身,常年习武的?,先前?瞧着他与那拉车的?马投缘,时常替它梳梳毛发,喂些?吃的?,这会儿没准是饮马去了。便打算下车去找他。
不料刚掀开门帘下去,就愣了。
“你在干什么?”
有人?卷起裤腿,站在山溪里。溪水不及膝盖深,露出?白皙的?,修长的?小腿,有着隐约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很晃眼。
岸上站着那赶车的?妇人?,原本便是一脸愁容,见?得她?来?,越发像是闯下了大祸一般,慌着要告罪:“奴婢没能劝住江公子,还请殿下……”
“没事。”姜长宁截了话头。
他的?性?子她?还能不清楚吗,要是能拦得住才是奇事。
她?只又向前?走了几步,哭笑不得地望着那人?:“上来?。”
江寒衣轻轻抿了抿嘴角,犹豫了一下,像是有些?怵她?,却竟然倔强地没有听她?的?话,仍旧站在水里,目光四处飘忽,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快点。”
不答话。
“等会儿腿疼的?时候可别哭。”
还不答话。
他曾经?被人?严刑拷打,腿断过,伤得很重,虽然靠着王府老郎中的?医术,侥幸没瘸,还能行动自如,但终究是有病根的?。眼下虽是盛夏里,山上的?溪水到?底还凉,在水里站得久了,保不准又染了寒气。
哦,她?忘了,他从来?不会因?为疼而哭,吓唬了也没用。
姜长宁无?奈,脸色故意沉了一沉:“连本王的?话都没用了?”
话音刚落,却见?那人?身形陡然一动,目光一瞬间雪亮,手中握着的?东西倏然破空而出?,哗的?一声?,牢牢钉入石缝里。
将她?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