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开口,二皇子崔颖也紧跟着道,“是啊,虽说太傅是太子之师,但毕竟父皇命我们一同旁听,也算太傅的学生,哪有只教皇兄的道理。”
崔颖年长,本是皇子里最有可能被册封太子的人选,结果被从幽州回来的崔晏横插一脚,与崔清斗了多年,什么也没捞到,自然心中早有怨气。
闻言,崔晏默了片刻,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抬眼,看向温连。
对视上目光的刹那,崔晏定定地望了他一阵,而后似是十分失落地挪开眼,缓缓撕碎书案上的字纸,声音很轻,“那便算了。”
那眼神让温连本来差点脱口而出,想要拒绝的话,一瞬间噎了回去。
他不是看不出崔晏的处境,崔晏虽是太子,四周却虎狼环伺,争先恐后地想要借机将崔晏从太子之位拉下来。
这段日子,小红付出多少辛酸才走到这里,周遭却连一个知心得力的人都没有。
良久,温连在百般纠结中,低声开口,“我会去的。殿下好学是好事,应当嘉奖,臣身为太子太傅自然要尽职尽责。”
话音落下,他清楚看到小红眼底似乎微微亮起了一簇微光。温连轻咳了声,避开不看崔晏的眼睛,耳尖却不由自主地稍稍泛红,“辰时三刻,清宁宫见。”
崔晏笑了笑,“好,学生在清宁宫,恭候太傅。”
谨遵教诲【二更】
华清宫。
到处是破碎的瓷片,瓷瓶茶碗被扫落一地。
“殿下息怒,是那江施琅不知好歹,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崔清一脚踹开前来阻拦的太监,恨声骂道,“都给我滚,日后谁再跟我提江施琅三个字,我剁了他的舌头!”
屏风后,一道婀娜身影款款走来,声音婉转清透,“谁惹清儿发这么大火?”
听到她的声音,崔清立刻红了眼眶,急切地走上前去,低声道,“母妃,今日在明德所里,那江施琅实在太不给儿臣面子。儿臣本是好意帮他解了崔晏的刁难,他倒一点不领情,放课后直接跟崔晏走了!”
三皇子的母妃,乃是当今最受宠的丽妃娘娘。
丽妃垂下蛾眉,静静地瞥他一眼,说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有什么好哭。”
她不急不缓地落座在桌边,慵懒扬声道,“明珠鸣翠,把殿下摔的这些玩意儿物什扫起来。”
两旁的贴身宫女应声,招呼其他人赶紧收拾。
崔清见她不紧不慢,心中更加愤怼,“母妃……”
“闭嘴。”丽妃淡淡出声,打断了崔清未说完的话。
崔清立刻不敢再出声,紧抿着唇,立在她身旁。
丽妃悠悠地品了口茶,说道,“忘了母妃如何叮嘱你的了?现在他是太子,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该唤他什么?”
闻言,崔清万分不情愿地答道,“皇兄。”
“是了,”丽妃满意了些,起身拍去崔清身上的褶皱,俯在他耳边低低道,“你皇兄他不过是一只纸糊的老虎,有他替你占着太子之位,你现在身边少了多少阴谋算计。让他再得意一阵又何妨?”
崔清攥紧拳头,压低声音道,“可儿臣实在厌恶他,还有那个江施琅。”
“知道,知道。”丽妃敷衍了声,“江施琅不是咱们现在碰得了的。只要左丞还是皇上那边的心腹大臣,你就得陪着些好脸色去,谁让人家有个好爹?”
“可……”崔清咬了咬牙,说道,“他根本不喜欢儿臣,开始倒对儿臣颇为满意,皇兄他一来,江施琅便很少再注意儿臣了。”
丽妃神色稍顿,眉头微蹙,“江施琅不是与你皇兄关系极差?”
崔清摇了摇头,“看着像是,可江施琅几次三番被崔晏请进清宁宫,他都欣然前去。就算顾问然砸了他的脑袋,他都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闻言,丽妃面色凝重了几分,指尖在茶碗的边沿轻扣几下,若有所思道,“寻个机会……把你皇兄请到华清宫来,就说母妃想他了。”
她笑了笑,像是觉得这句话很可笑般,重复道,“对,就说母妃想念儿时抚养他的那段日子,请他来一趟。”
崔清心头的石头落下来,他跟着笑了笑,“好,多谢母妃。”
只要母妃肯出手,崔晏和江施琅,一个都跑不了。
清宁宫外,温连跟在崔晏的轿辇后,缓缓走着。如今身份大不相同,小红可以坐轿,他只能走着。
小红坐在轿上,单手撑着下巴,懒懒散散地盯着他笑,笑得温连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盯上的肥肉。
早知道就心狠一狠,不来了。
“太傅。”
臭小孩又在叫魂了。
温连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抬头道,“殿下,何事?”
崔晏抿了抿唇,低声道,“太傅可知道一个夫妻骑驴的故事?”
“不知道。”温连果断结束话题。
崔晏却根本不在意,自顾自地聊起来,“一夫一妻在赶路,女子骑着驴子,男子只能走着,有人路过,说这男人真没用,竟是个怕老婆的,让女人骑驴。”
说到这儿,温连已经知道他讲的是什么故事,也知道他在含沙射影什么,微不可察地轻哼了声。
“后来,男子觉得不好意思,便自己骑驴,让妻子走路,又有人路过,说这男人真没用,一点也不心疼老婆,让老婆走路。”
温连忍不住打断他,“那殿下觉得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
话音落下,崔晏垂下眼睫,正经道,“孤本就是男人啊,太傅,你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