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考试一天,乔钿华先答了明算科目考卷。
三门必考科目策问、明算、翻译,加上两门自由选择科目诗赋、通史,乔钿华估摸好时间,明算和诗赋排在第一天,翻译和通史排在第二天,策问排在最后一天。
三尺榆木书案,摆放宣州笔、上谷墨、益州纸、澄泥砚。
底下摆放着贡院免费供应的铜盆,烧着灰花炭,少烟气。
乔钿华坐在靠背椅上,翘起两条小短腿,轻轻哼唱歌谣,认真打草稿计算。有时候遇见难题,便咬着笔头,愁眉不展。
明算科目的考试书籍有《九章律》、《海岛》、《孙子》、《五曹》、《张丘建》、《夏侯阳》、《周髀》、《五经》、《缀术》、《缉古》。她早在秋闱考试之际,就熟读百遍。
可是,这明算考卷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出的,将考试书籍的理论知识全部化用为实际战争案例。先要读懂文字,才能演化出公式。照这么消磨时光,她得花上一天的功夫,方交上不大满意的答卷。
“小雀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赫连铮作为此次春闱考试的主考官,凑巧巡查到这里,摇着白羽扇,勾唇含笑。
乔钿华正不耐烦呢,抬手甩了墨水,不巧溅落到赫连铮的脸上。跟随赫连铮身后的礼部员外郎,正要训斥乔钿华无礼,却被赫连铮抬手示意制止。
“明算题目是祖大儒出的,本王提了建议。”赫连铮坏笑道。
语
罢,乔钿华搁下宣州笔,狠狠地瞪向赫连铮。
卧槽,死妖男,明知道她最擅长的必考科目是明算,还要算计她。她要是过不了今年的春闱,她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行啦,技不如人,又不肯承认。”赫连铮调笑道。
然后,赫连铮大摇大摆地走开,轮到礼部员外郎被乔钿华泼墨。乔钿华见状,羞愧万分,连忙向礼部员外郎道歉。礼部员外郎左瞧瞧乔钿华,右瞅瞅赫连铮,心思琢磨了千百回,决定暂且放过乔钿华,一路小跑,追随赫连铮的脚步。
“每位考生,每天可以提供的灰花炭,应是有限量。”赫连铮离开考棚后,负着双手,低声问道。
“回北海王殿下,若是省着点用,足够一天一夜。”礼部员外郎笑哈哈,瞧见赫连铮忽然皱起眉头,顿时灵光乍现,继续道:“北海王殿下的意思是,要给诸位考生加灰花炭么?”
赫连铮听后,嗤笑一声,停顿脚步,任由礼部员外郎撞向自己而岿然不动,嗓音透着一股料峭春寒:“户部今年不叫穷了?”
话音刚落,礼部员外郎跪地磕头,诚惶诚恐。
“好了,本王又不吃人,别动不动就害怕。”赫连铮俯下身子,轻拍礼部员外郎的肩膀,薄唇轻抿,笑得意味深长。
待赫连铮走后,礼部员外郎缓缓站起身子,依旧云里雾里。
北海王殿下到底要不要体恤那位娇俏娘子呢?礼部员外郎摇摇头,当
真觉得这位主子,反复无常,不可捉摸。
当晚,赫连铮再次走一遭考棚,陪伴的是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精明许多,远远跟着,给赫连铮留了足够空间。当赫连铮停留在乔钿华的格子间,更是退后再退后,转过身子,视而不见。
“殿下,你很清闲呀。”乔钿华冷笑道。
她刚刚答完明算科目考卷,已经是腰酸背痛腿抽筋,隔壁都传来周铭泽微弱的呼吸声。她正打算吃个凉飕飕的晚饭,继续攻克诗赋科目考卷,才安然入睡。
可惜,这灰花炭不经烧,现在只能冒出零星烟火。
她感觉手脚冰凉,却也无可奈何,时间不可能等待她。
赫连铮没有接话,双手撑在书案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乔钿华,仿佛眼前的小娘子正是他宁可惹得阿耶盛怒也要迎娶的白月光。
然而,赫连铮在乔钿华瞪大的小鹿眼里,看出了恐惧之色。
对,乔钿华畏惧他,只要他靠近,乔钿华就会表现出来。
思及此,赫连铮感到头痛,还是硬着头皮,伸出舌头,舔了舔乔钿华嘴角残留的饭粒,然后不待乔钿华害怕得哭出来,将黑漆描金花鸟图海棠纹铜手炉,精准无误地扔到乔钿华的怀里,准备离去。
“殿下为什么对我忽冷忽热!”乔钿华抱着铜手炉,高声问道。
“小雀奴,你真的好没心肝,本王对你一直是热乎乎的,哪里来的冷冰冰之说呢。”赫连铮回眸一笑,狐狸眼细
细勾起。
哼,老子信了你的鬼话。乔钿华抱着手炉,嘟起小嘴,气鼓鼓成粉色河豚。赫连铮倒是很想戳一戳,还是强忍住了冲动。
赫连铮走后,乔钿华很快收拾了情绪,继续吃饭。
一张古楼子,隔着素帕,贴在铜手炉边上热一热,吃起来也是暖洋洋的,乔钿华姑且接受赫连铮这等热乎乎的假慈悲。
问秋风,催红几度,霜叶寄情满树。银汉迢迢搭鹊桥,一夜彩虹雨。天不许,月常阴,唯求生死芙蓉浦。家国寡助,当年血战中,东海楼头,烈火焚烧处。
白首误,琴音袅袅,情丝竹下难诉。梨花杯酒倚孤影,画船初见结缘。字字错,满盘输,君子落笔难由身。紫流苏,长相忆,芭蕉怎谙离恨苦。又是春暮,怕香兰含笑,从此弦断,天涯不归路。
小娘子不懂情爱,却写得出凄美诗赋,还掉落几颗热泪。
她此刻不得不感谢赫连铮,送来温暖的铜手炉,以致于她文思泉涌,下笔有神,非常欢喜这首花间词,低吟了几遍。
夜里,她抱着铜手炉,沉沉入睡,竟是做梦了。
梦里,她成了这首花间词的女主角,与男主角经历了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相许、相别,肝肠寸断,泪湿衣衫,都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写了悲剧。
最可悲的是,她满身血污,躺在男主角怀里,才看清楚男主角的容颜,吓得直接惊醒。我靠,狐狸眼勾人,眸光装纯净,
唇红齿白,妖娆多姿,不是赫连铮那个妖孽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