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什么原因,他自己也清楚。他当初是真的想脱圈了。
现在呢?他不清楚,只是迷茫,所以他听到这部电影口碑一路高歌,忍不住在深夜里偷偷过来看一眼。
只是没想到竟然又遇到纪昀。
温瑜是个内心比较敏感的人,电影里那些见证祖国发展的片段,深深感染着他的情绪,眼眶忍不住就红了。犹若当年看《晓光》时一样震撼。其中一个单元提到了08年那场地震,他看着那个孩子,仿若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是那场天灾中活下来幸运儿。他第二次生命是国家给他的。
温瑜莫名感到后悔,如果他可以参演这个电影中的一个角色,哪怕没有台词,只是一个小小打背景板该多好。
电影落幕,大银幕里回荡着各个地区《我和我祖国》大合唱。
温瑜坐在原位,迟迟没有动静。
“你怎么了?”身旁的纪昀回头看他一眼吓了一跳,连忙凑近他。
温瑜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黏着湿热口罩在脸上,说不出的难受。小时候的事,他记不清了。可那个人,那个女人,应该是她的母亲吧,她铁臂一般的双臂紧紧搂着他那个夜里,温瑜怎么也忘不掉。
电影院照明灯骤然在他们头顶亮起,纪昀再看过去,对方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彷佛刚刚在银幕下微弱亮光下那个脆弱易碎的少年只是个恍影。
因为是深夜场,离场的人速度很快,他们身份特殊,特地坐在原位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走。此刻电影院里空荡荡的,还飘荡着片尾曲余音。
纪昀到眼手表上的指针,在4号凌晨到来最初一秒,猛然从起身离场的温瑜身后伸手抱过去。
突如其来的拥抱将温瑜一震,他下意识抗拒这个动作要挣脱。纪昀明明知道他的逆鳞,还是紧紧箍着他不放,待发现他不再抗拒自己,才稍微松了力道,少有地温柔些。他轻轻地双手从少年瘦削的后背拥着他,用鲜有认真口吻在他耳边低喃:
“生日快乐,我小鱼。”
霎那间,他唇边热气伴随着他深夜里低哑温柔磁音,瞬间在他耳边炸开,像是北京城午夜里高空中久违绽放的花火,绚丽,盛大,美好,令人心神荡漾。
温瑜本有些故作冷硬嘴角不免因为这句暧昧祝福,而软了下来。他轻轻伸手覆上他搭在自己肩头手背,动作快狠准地侧向一扭,随着骨节轻微地咔嚓声,伴着纪昀那一秒破功极其富有喜感嗷嗷求饶声,温瑜眼角也终于染了浅浅的笑意。
出电影院,午夜的风吹在脸上,甚是凉爽。温瑜好心情地从兜里掏出那张边角有些皱邀请函,背着后面搓着手不断抱怨的纪昀递过去。
“给,记得来。”
纪昀手上其实过了一开始舒爽那一下,也没怎么疼,就是嘴贱,必须卖惨嗷嗷叫几声,借此看温瑜嘴角眉梢那故作老成姿态后无意中乍泄的少年笑意。
看温瑜递过来这东西,他微挑眉,余光一扫,看到邀请函上那一只画工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地手,便知道那是什么。他伸手指头搓搓鼻子,低头掩饰自己内心喜悦,故作不懂道:“什么啊?喜帖啊?告诉你我穷得很,不随份子钱哈,特别是你的……哎哎哎!别拿走啊!我去我去!!我跟你说着玩呢!到时候大礼一定送上!”
温瑜见他服软,心里自然莫名地得意,故意收回地手又递过去。对方立即宝贝似的收起来,完了还不忘耍嘴皮:“不过我说真的啊,你结婚我是一定不会随送份子钱,就你我这交情,送钱多俗气你说是不是?……哎,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这么晚了你去哪啊你?反正就在南井街附近,到我那去睡呗……”
温瑜直接站路边招手,拉上口罩,笼紧外套帽子,径直打了辆车直接钻了进去。
“师傅,熠辉演播厅。”
话音才落,车门立刻被人拽开,迅速蹿进来一个人,照样捂得严严实实地,舔着脸朝他笑,话却对前面的师傅说:“一起的一起的。师傅走吧。”
司机师傅奇怪地朝后视镜看后面捂得严严实实的两人一眼,油门一踩,开了出去。时不时地还细细瞄一眼后面两人。直到左边那跟得了好动症小夥子一直跟右边那小夥热络地唠嗑,才确定不是什么不正经人,渐渐放下心来,专心开车。
深夜里,北京高架上,开过一辆出租,里面隐隐飘过一首乍一听吊儿郎当,却十分欢快的调子,仔细听才知道,那是首最近挺火的一首歌。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小鱼~~”
“哎哎哎,干嘛呢,给你唱歌呢!”唱歌的少年停了不着调歌,像是边躲边委屈讨饶。
不久又传来另一个少年清冷的声音:“别乱改词。”
细听之下,还有丝恼羞。
温瑜生日演唱会那天,纪昀当作特别嘉宾出场过,油嘴滑舌又会来梗,气氛一度很热闹。转眼过了四号凌晨,歇斯底里的粉丝们餍足地久久不愿散去,温瑜在舞台上又深深鞠了一躬。
他十八岁了。
垂着清冷的眸,脸上画着浓妆,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个舞台他来过,是否热爱连他心底也弄不清。但他隐隐想逃避,只是有些犹疑。这种感觉揪得他不敢去细想。
他总能觉得有一簇似笑未笑的目光在舞台后方看着自己。温瑜能想到纪昀偶尔会不着调儿吊儿郎当地抱着手侧靠在那里等他。
温瑜心里隐隐有些莫名地欢喜,他起身回头时下意识往那个方向找去。
那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