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注意到盖聂的脸红红的,而且他浑身都散发出酒味,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不是胃不好不能喝酒么?
奶奶关上窗子,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盖子衿眼观鼻鼻观心看我们两眼,低声道:“小婶婶,小叔喝多了不舒服,麻烦你去给他煮一碗醒酒汤。二叔和奶奶他们还在家里等着,我先带孩子回去。”
盖聂没说话,目光虚虚地落在我身上,我心跳还没有恢复过来,想问一问他喝了多少,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盖子初走过来,先把盖子初拽着我袖子的手掰开,再把孩子接过去,然后看我们两眼,转身走了。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我有点心慌,尤其是闻见盖聂身上散发出的酒气中夹杂着一种奇特的香味的时候,我的四肢百骸都慌乱起来。
月光下他的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有些急促,胸膛急剧起伏着,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沙哑着声音道:“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我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上楼梯到一半,我知道他今晚多半是要留下来了,赶忙跟上去,低声问:“需要醒酒汤吗?”
他摇摇头继续走,不过脚步有些跌跌撞撞的,我想帮忙,又拉不下脸,只好一路都跟着他。
到了我卧室门口他想也没想就推门进去,我赶忙跟过去,走了没两步撞在他身上。
他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走错房间了,那一刻我清晰地闻见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特别浓重的脂粉味,像是很多种花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完全盖过了酒味。
而且他身上散发出来那种热气,灼热得像是一个大火炉。
想起顾良书那个电话,我心下了然,只是觉得奇怪,他既然跟周写意在一起,为何还有时间过来接孩子?
盖聂扶住我的肩膀,微微弯腰跟我对视:“小江,今晚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管我。”
话音刚落他就离开,到门口的时候跌跌撞撞扶着门框才能勉强跨出去,很快我就听见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然后是哗啦啦的流水声。
我实在搞不懂盖聂今晚到底是怎么了,喝醉了还是发烧了,亦或是……
我吓一跳,也不管他说过要我不要管他,他要是哮喘病犯了死在这里,那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站在浴室门口的时候莫名有点烦躁,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里面的水声太大,完全掩盖住了我的声音,我也没敢推门进去,好在他一开始是准备了换洗衣服在这里的,我也不用担心他洗完澡会没有衣服穿。
找了换洗衣服放在门口的凳子上,我又敲了敲门,告诉他衣服在门口。
回答我的依旧是哗啦啦的水声,我实在是不放心了,只好悄悄把门推开一个缝。
盖聂和衣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没有反应,水漫了出来,地板上湿漉漉的,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狼狈。
我心里一惊,跨步进去关闭水龙头,当我的手放在他身上的时候,比刚才还要灼热的气息使得我惊叫出声,这家伙一定是发烧了。
我喊了他几声,他迷离着睁眼,看见我呼吸又急促起来,不过是一把推开我,声音越发黯哑:“小江,你快出去,不用管我……”
我愣在那里,他气喘吁吁甩开我,起身冲着我大喊:“你出去,愣着干什么,出去啊……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出去……”
我心里酸酸的,他说一点不想看见我,我要是还死皮赖脸留下来,那就是不知羞耻。不过也对,周写意回来了,他怎么还会想看见我。
我自嘲一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起身离开浴室。
回到自己卧室我就去洗澡,泡澡浴缸里的时候,乱七八糟的思绪才平复下来。
我是糊涂了,明明那天在立春门口是跟盖聂说的很清楚的,我们是划清界限了的,这几天我们也一直没有联系的,为什么我还要为他担心。
他有周写意,他不需要我的担心的。他来这里,跟来酒店没有什么区别,再说老宅子本来就是他的。
泡完澡回到床上,我给盖子衿打电话,问他盖子初的情况。
她说孩子回到家醒过来一次,不知为何,三年来不会哭不会笑的孩子,竟然哭了一次,一个劲要往外冲。
我听得心惊胆战的:“现在呢,现在没事了吧?”
盖子衿嗯了一声:“哄了好一会儿,终于睡着了。小婶婶,我感觉子初与你挺投缘的,你跟小叔到底怎么了,周写意为什么突然回来?”
我愣了愣,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沉默了几秒钟,只好道:“我跟他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是你们想多了。”
“我不知道你跟小叔怎么了,反正我只知道这几天小叔都很不开心,周写意回来他也不开心。今晚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就闷头喝酒,谁也不搭理。”
“子衿,我累了,咱们改天再说好吗?”
也不管她喊着小婶婶,我果断挂了电话,拉过被子蒙住头。
可是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其乐融融的包间里盖聂独自一人闷头喝酒的场景,还有他哮喘病复发倒在浴室里的场景……
他说要我不要管他,可是我真的能不管他吗,他死了我就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电话一直响一直响,我拉开被子拿起电话一看,是盖子衿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盖子衿就叫起来:“小婶婶,你快去看看小叔,二叔的人刚才来说,小叔喝的酒有问题。”
我愣怔在那里,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联想起盖聂刚才的表现,还有他身上那种浓烈的香味和灼人的温度,我几乎是惊坐而起,愣了一秒钟赤脚跳下床就跑。
盖聂的房间里又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推开浴室门的瞬间,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盖聂赤裸着上身躺在浴缸里,他胸前和手臂上,全是血痕,而他手里,正握着一块碎玻璃片。
看来他真的是被人下药了,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想了这么一种惨烈的方式来缓解药效。
我一把拽住他的手:“走,我送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