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奔波了一整日,临近夕阳,岳凌还是赶回了沈家。
晨时的瓢泼大雨,如今早已停了,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
稻田被浸泡,积水难消,沿街到处都有衣衫褴褛的百姓,或是挖沟排水,或是在捞着洪水中冲出来的物件。
岳凌看得真是心痛,曾几何时他到沧州城时,就是满目疮痍,经过几载的努力,才让沧州有了今日的兴盛,成了京城南下第一府,是为京畿的南大门。
而如今初到苏州,又经历了这等事,更是让人难办。
今年苏州的收成没了,灾情能遏制住已是难得,可耽搁了一年甚至几年的赋税,实在也难以交差。
岳凌暗叹口气后,继续快马扬鞭,赶往城内。
入了沈家宅院,就见其中往来护院比平日更加频繁,似是在站岗放哨一样,防备外人。
这立即让岳凌警觉起来,不由得多往堂上望了几眼,暗暗道:“沈家来了什么人?”
护院头子见是岳凌走了回来,主动迎上前问候道:“今日家主在堂上待客,还望柳兄弟莫要在院里随意走动,否则吾等也不好交差。”
说着,护院头子就要来接马缰。
岳凌没有打草惊蛇的多嘴问是谁来,默默点了点头,但也没将马缰递过去。
“你要在这里看守,我自送去马厩就好。”
护院头子拱了拱手,“柳兄弟能体谅吾等,实在感激不尽。”
再不多话,岳凌牵着马匹离开,靠近马厩的时候,便见得一匹枣红色的宝马,四蹄乌黑亮,俨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坐骑。
对来客的身份,岳凌心里已有了几分怀疑,但还是先回到了他同香菱居住的小院内。
“相公你回来了?”
见到进门来的岳凌,香菱忙上前为其解着身上避雨的斗笠,面上稍有了些喜色。
岳凌却一眼看出了香菱眉间的阴郁,小丫头的心事不好藏。
“怎么了,今日遇见了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
香菱眉眼一耷,轻抿了下嘴角道:“都被相公料中了,姨父他果真是在为徐家做事。不过,因为城外有漕帮在赈济,田也没卖出去多少。”
香菱心地纯善,得知自己的亲族竟在助纣为虐,心里颇不好受,就好似那些坏事是她自己做的一样。
再看盘子里的糕点蜜饯,如同夹在着别人的骨血一样,让她无法下咽。
如此一来,香菱怎还会有好脸色。
香菱轻叹了口气,与岳凌道:“相公,你带我走吧,我不想继续住在这里了。”
岳凌有些讶异,问道:“近来你和你娘亲相处的不是不错吗?就这么走了,你舍得吗?”
香菱哽咽道:“娘亲她不会愿意跟我走的,而且,我还得仰仗相公过活呢,再带着娘亲,那就更不像话了。”
“若是如此,还不知房里的姊妹会如何看待我。”
岳凌倒是不介意香菱的母亲也来投奔,几番相处,那妇人也是如同香菱的性子一样,柔柔弱弱的没个主见。
要是像香菱姨母的那个性格,岳凌当然不会容忍出现在他的府邸上。
“眼下倒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在苏州还要再待一段时间,未见得会比在沧州短多少。你既然不愿居住在沈家了,那我们便先搬出城里住。”
“待我的身份能见光之后,再接你母亲来团聚。等到那时,你母亲的去留,就让她自己来定吧。”
香菱内心大为感动,她知道岳凌对她好,却没想过对她这样好,事事都为她考虑的周全。
香菱扑在岳凌的怀中,仰着头,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岳凌,一时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遂涨红了脸。
岳凌揉了揉香菱的脑袋,安抚道:“好好,不在这一时的。当下近夜了,我们先出城再说。”
听了岳凌的话,反倒是轮到香菱惊讶了,“今晚就走?”
岳凌颔道:“沈家如今来人,我看来的除了徐家的人也不会有别人了。以改兼赈的法子推行不下去,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肯定还会想别的诡计。”
“不单单是为了你,我也有些担心外面的事。”
香菱心里的暖意不减,乖巧的从岳凌怀里挣脱出来,往一旁收拾起行李来。
“听相公的,我们今晚就走。”
……
沈家正堂上,
正如岳凌所料,沈逸书接待的非是旁人,正是徐耀祖的儿子徐浪。
来人衣冠楚楚,相貌非凡,一袭月白色的长衫用银线勾勒纹饰十分华贵,皮肤白皙,是整日养尊处优才有的娇贵。
“徐家大少,不知今日造访是何事?”
沈逸书对少年十分客气,屈尊降贵,将少年迎到堂上来居中正坐。
徐浪面上笑着,如同一只笑面虎,与他的老子如出一辙,“沈伯父客道了,今日我不过做个传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