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欺负贺无疾呀?”
疤郎走后,常欣悦把门一关,回来就是一张小狐狸脸。
很明显啊,子贡守墓六年,守的是他的老师,不是他的老爹。而今,贺无疾的爹爹临死前把他托付给了梁桥,对贺无疾来说,梁桥便是如兄如父如师长般的存在。虽然守丧是应该的,但事有主次,是守着已经死去的老爹,还是守着伤心病弱的梁桥,哪个更重要,也就贺无疾这种直肠子想不出来。
“我是读者经史子集长大的,自然百善孝为先,岂敢以残躯争孝道?”
梁桥脸部红心不跳。
烛火爆了个灯花,红蜡滚滚而下。
贺无疾上前一步。
“魔教的事情,你真的不再关心了吗?”
“当然还是关心的。”梁桥面不改色:“我担心,你疤郎叔叔走了之后,没人再养着我们。”
“师父!”
常欣悦有点气恼,早知你这么不上进,我何必千辛万苦追随而来?
“怎样?”
“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我早想说了,你这眼圈比乌鸡还黑,有空管我,不如多睡一睡。”
梁桥抓了被子盖在胸口,歪在枕头上闭了眼睛。
你跟他们说起来都是长篇大论,到我这里三言两句就打发掉是吗?
常欣悦有点受伤,闷闷跑去贺无疾屋里,看见他在打包行李,就更闹心了。
“你能不能不走?”
贺无疾衣服也没几件,快快收拾完,出去找一把柴刀回来磨。
“我从小也不怎么听话,那年魔教被人围攻,爹爹不叫我下山,我偏要去,乱军之中就走丢了。等我终于找回来,也总惹爹生气……”
贺无疾停了停,向着洗脸盆伸伸手,常欣悦帮他端过来,他捞几滴水滴在魔石上,继续磨刀。
他出了汗,额发有些黏在脸上,偏头在肩膀胡乱蹭。
“我那时想着,还是无回宫好,人们叫我虎烈将军,把我当大人,回了魔教,爹爹把我当小娃娃,动不动打屁股谁受得了?”
常欣悦嗤地笑出声来。
“你若怀念被打屁股的时光,我爹还很健壮呢,蛮可以再打你五十年。”
“算了算了吧。”
贺无疾一想起在大理的日子就觉得脑壳疼。
常欣悦一个哥哥三个弟弟,若问管教男孩子谁有经验,常老爹必然要名列前茅。
当时大理苴咩城乱成一团,家家都想着往外逃,常妈妈身怀有孕,不便出行,全家就封死了门户,把院子地砖全掀了,种瓜种菜养鱼养鸡,所有男孩都被安排了活计,连贺无疾这个送上门的也没能幸免。常老爹亲自试过他的功夫,高高兴兴夸奖一番,给他安排了巡逻守夜的工作。
在常家的那段时间,贺无疾看过了这辈子最多的星星,半夜偷懒跑去常欣悦被窝里,每每被抓包。若不是夜宵有红豆圆子吃,他几乎要怀疑常老爹针对他了。
顺便说一句,常欣悦家里是做粮食生意的,早屯了好几间仓库的稻谷,外面再乱,他家里也不会乱。
虽然不会饿肚皮,但还是要提防饥民抢劫,唯一能打的就只有贺无疾,难免要提起十二分警惕,这样昼夜颠倒的日子,看起来好像没有尽头。
因此,苴咩城情况刚刚稳定一些,贺无疾就拉着常欣悦跑路了。
“说起来,你娘快生了吧?”
“应该快了。”常欣悦掐指算一算,叹出一声来:“本来我还想照顾娘亲和妹妹的呢。”
“是妹妹?”
常欣悦点头:“我看脉象多半是,只是当时不敢说,怕万一不准,全家都失望。”
他把水盆放在一边,抱着膝盖蹲下来,看着贺无疾磨刀,沉默了好一阵。
“你是不是也很想要个妹妹?”
贺无疾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一把把他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