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一天,许多人死在眼前,凤儿只能装作没看见。
她每天对着地牢的小小天窗叩拜祈祷,期盼自由的来临。
终于有一天,外面传来消息,梁桥得了首功,教主非常开心。
凤儿和后母就在这天下午被接出了地牢。
后母双目已盲,还发着烧,凤儿扶着她踉踉跄跄走出来,看见头顶明晃晃的日头,愣在了原地,虽然日光刺得她泪流不止,可她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获得自由了吗?
爹爹在哪里?梁桥哥哥又怎样了呢?
正想着,她忽然被人按在地上,周遭十几名犯妇跪成一片,狱卒拿棍棒一个个敲过,叫她们低头,不许讲话。
有轻捷的脚步声走近,一阵香风拂过,有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
“都在这里了吗?”
狱卒恭敬回话:“一个不少,都在了。”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凤儿突然被人拎着后领子拽走,牵着后母的手也被粗暴打飞。她惊慌回身去抓,却已经被带着走远了。后母躺倒在地,睁着瞳孔泛白的眼睛,手还徒劳地在地上摸索。
她还意识不到,这是她们的最后一面了。
高大的殿阁沉默地矗立在黄昏中,只在大地投下一片浓重的影子,让人望而生畏。
凤儿和另外两个女孩子被带去了一个角落的小房间里,人们把她们丢进去,立即关门落锁。几个女孩拥去门口拍打,遭到了训斥。
因为监牢里生了瘟疫,她们三人还不知道有没有染病,只能先关起来,每日会有人通过窗洞送饭食。
究竟能否真正自由,还要看她们自己的命数。
好在,这几个姑娘甚是顽强。
二十来天后,门开了,有丹鼎司的医官进来,为她们诊脉查看一番,得出身体健康的结论,这才有人进来打扫,还搬来了洗澡水和干净衣服。
凤儿拉住医官问后母的下落。
医官摇了摇头。
后母染病,已经去了!
凤儿无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后母等人感染疫病而死,尸身是不能入土的,在凤儿被关在偏殿的时候,一众死者已经被搬去山下火焚了,骨灰撒入江河,再无踪迹。
这天晚上,凤儿扯了一条里衣白布缠在头上,偷偷跑去山上泉水边,对着潺潺涓流跪下,想着从前自己和后母作对的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想着将来茫然未知的命运,她的眼泪止不住。
一个小姐妹不放心她,跟了来,见状赶紧拉她回去。她本就身有罪名,居然还敢在外面哭,难道你心里不服?
“你的夫君在外为你挣一条活路,你更该忍耐啊。”
凤儿默默点头,顺从地站了起来。
为了让她安心,小姐妹告诉她,之所以这几个姑娘能够逃出升天,是因为有一位贵小姐即搬来总坛长住,勾役司特别重视她,特地帮她选了奴婢备着。
“有一位沈大姑姑交代说,如果咱们差事干得好,也能给家里赎罪呢。”
贵小姐?
这个人不知道姓甚名谁,可是听说教主亲自下令为她选了邀月阁居住,那可是总坛最富丽的殿阁,听说从前是教主夫人的居所。
贵小姐人还没来,勾役司却已做好了侍女的服饰,居然是蜀州春罗的料子。秋香色的半臂外衫两肩微翘,十分挺括,人一穿上,腰身被迫挺拔起来。藕荷色的内衫衣袖虽说稍稍宽松些,却并不肥大,在袖口收紧,再扎一条白绫裙,显得整个人窈窕又利落。
几个女孩换好衣服,互相看看,都觉得像改了面貌似的,再也没前几日那样丧气了,个个看上去温温柔柔面色如玉的,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哪里是侍女的装扮?简直比从前在家里穿的还好。
管事嬷嬷带着梳头娘子来,给这几个女孩的长发拢在发顶,挽成圆髻,梳子蘸了满满的桂花油,把她们的碎发全都拢在一起,露出一张光光净净的脸。每人再发一支弯月银簪,簪在发髻当中。
银簪没有花纹,打磨得十分光亮,只在两个尖角各镶嵌了一枚珍珠,插在发髻里,衬得头发乌发亮丽。
凤儿对着镜子看自己,也看前几日还抱在一起哭的小姐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侍婢丫鬟尚且如此,想那贵女该是何等风姿?
过了两日,又有小侍卫被派了来,和她们一起把邀月阁从里到外打扫干净,又添置了上好的被褥寝具和无数摆设。
又过了好几天,这贵女还是没有来。
几天下来,凤儿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跟小侍卫也混得熟络了,就悄悄打听父亲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