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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村>浮世俗情夜雪湖山讲的什么 > 第25章(第1页)

第25章(第1页)

戚氏赶紧否认:“方便,怎么不方便!”

“那便好,段某先告辞了!”

他身量极高,迈过柳家堂屋的门槛时,尽管距顶部还有一点距离,可还是下意识地微微低头。这动作被他做得极自然,若是抛开其他平心而论,还有一点潇洒风流的意味在。

静临琢磨着他这个低头,忽然觉得权势真是个好东西。没有权势,任你将背脊竖得直直,脖子拔得老长,落在世人眼里也并非器宇轩昂,而是故作姿态,一如沐猴而冠般可笑。可一旦有了权势,沉默叫做矜贵,随意便是潇洒,略一低头就成了“礼贤下士”,“与民同乐”。

段不循不就是,分明是以势压人,却给他说成了选择。

好一个“选择”!可是,自己有的选吗?

究竟是谁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静临看着段不循的身影暗忖,若是贵贱早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写好了,何苦还要教一条条贱命来人世间走一遭,难道是存心折磨人吗?

“表哥留步。”

静临脱口而出。

段不循停住,回身,身后正日在中天,光辉灿烂。

“未知往后如何,先借一借你身后的光。”静临心想,随即道:“还有一事相求,不知表哥肯不肯帮。”

“你先说来听听。”

“远嫁宛平以来,确实吃不香、睡不好,处处不习惯。这些日子,多亏了翠柳处处照顾,静临才不至于度日如年。”

静临说着拉过错愕的翠柳,上前一步追到段不循跟前,弯腰蹲福拜道:“所以,求表哥想想办法,除了翠柳的奴籍吧!”

“这个简单,她既是你的陪嫁,把身契还给她,教她跟名安去府衙走一趟,在宛平另立一户即可。”

段不循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静临的腰又向下弯了几分,“翠柳不是我的陪嫁。”

“唔”,段不循没继续吱声,静临忍不住抬头看他,可碍于逆着光线,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只是凭着直觉,觉得他好像是很愉悦。

“起来”,他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可以,我答应你了。还有别的事么?”

“……没了。”

“好,明见。”

昏沉沉忽梦少年事,意深深难近意中人

段不循带着名安在柳家耍了好一通威风,戚氏眼瞅着人已经出门去了,依旧觉得堂屋里有股余威尚在,令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眼下她是不敢再关着静临了,可静临上嘴皮儿一挨下嘴皮儿,蹲个万福、抛个媚眼就把翠柳一个大活人给放了,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

戚氏背起手,绕着冉静临和翠柳绕了半圈,干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如今买这么个手脚齐全、头脸齐整的丫头,少说也得二十两银子呢。”

静临实在厌恶她这副嘴脸,一把将随身的小包袱丢到她面前,冷冷道:“我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在这了,要是还不够,你就去问姓段的要去!”

“切!”

戚氏白了静临一眼,蹲在地上检查包袱里面的东西。

翠柳上前一步,将银儿那件皮袄子抢到怀里,“这件衣服得留着过冬,你把身契给我!”

“小人得志,瞧把你张狂的!”

戚氏看在金银首饰的份上,还是不情不愿地回屋里将身契找了来。

“从今往后呐,你可就不是我们老柳家的人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搁外头吃不起饭了,让人卖了,千万别说以前是我们家的奴才,丢不起这个人!”

翠柳劈手夺过身契,只见那薄薄一张纸上载着父母双亲、姐姐黄鹂和自己的姓名,想到从前戚氏骂自己和黄鹂“你们两个奴才生的奴才”,又想到如今一家四口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不禁悲从中来,攥着身契嚎啕大哭。

静临被这悲声震得心中大恸。

从前视丫鬟与财物没什么不同,出嫁时,因为嫡母没有置办陪嫁丫头,她心中还觉得不舒服,暗暗折算嫁妆和丫头的银钱,琢磨了许久。那个时候,哪里想过丫头也是人,也有人的喜怒哀乐、尊严和感情呢?

就是方才向段不循开口也是临时起意,大概是因为在面对段不循时,静临忽然便能够理解翠柳居于人下的悲哀了。

权势将人分了三六九等,在掌权者生杀予夺面前,低位者都是奴才。柳祥那么嚣张,遇到比他更嚣张的段不循,不还是乖乖奉上三十顷田契?当时的场景如何,他说了怎佯做小伏低的话、堆出怎佯谄媚的笑脸,虽不能见,可想而知。

翠柳的嚎啕还在继续,与骗婚冲喜这样的人生失意相比,生而为奴万事不由自主乃是大悲哀,静临无言可慰,只能拍拍她的肩膀,留她一人慢慢消化。而静临自己,也得仔细想想往后的路了。

回到房中,将房门关好,静临躺在竹榻上将满腹心事翻出来挨个琢磨,只觉得桩桩件件彼此纠缠,令人梳理不清。

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春寒既去,烘然暖意便和熏风同至,吹得园子里的迎春、山茶和早樱都开了,也吹得十几岁的冉静临心里像是有什么在挠痒痒。柳文彦又来府上了,年轻的解元郎眉眼从容,嗓音温润,意气风发里都带着清隽的书卷气,好像是他绣口一吐,便能将冉府里的乌烟瘴气吹个干净。

偏偏这样的郎君倾慕的人是自己,静临心中既欢喜又惶恐……总觉得府里都知道了他们俩的事,最近茜红看她的眼神好像都带着鄙夷……幸好嫡母还拿她当小孩子,看着她和表哥举止亲热,只笑着说“这俩孩子从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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