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这会儿已经是精疲力尽,她强打精神,看着这个从怀上到现在都没怎么安生过的孩子,心中顿时生出了许多愧疚。这孩子早产,看起来细胳膊细腿,头上也没有胎发,手脚指甲都没有长全,哭起来也就比小猫强一些,比起当年的贾瑚更是小了一大圈。
这会儿外头也知道张氏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婴,而且母子平安。贾史氏回过神来,先是一愣,继
而笑了起来:“好,咱们家又多了一口人,这是子孙繁茂的好事啊,赖大家的,吩咐下去,就说大房这边伺候的下人每个人赏两个月月钱,府里其他下人赏一个月月钱!()”
赖大家的赶紧答应了下来,贾敏咬了咬牙,大嫂子平安生下了孩子,那害她的人,难道还要跟着领赏不成?不过当着贾瑚的面,她也不能直说,只是说道:母亲,您可别忘了最大的功臣还在屋里呢!?()_[(()”
贾史氏笑吟吟说道:“这怎么能忘呢,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你大嫂子,我亲自跟她说!”
贾瑚这会儿已经是喜出望外,果然自个母亲没事,当下也跟着一起进去。
张氏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但是依旧疲倦得厉害,只得躺在炕上跟贾史氏和贾敏打了招呼,对贾敏还好,笑道:“劳烦妹妹费心了,等回头我出了月子,再好好谢你!”但是对贾史氏,却只是公式化地道了个谢,就将眼神看向了贾瑚。
之前虽说忙着生产,但是身边的人为了激起她的求生欲望,说了贾史氏之前的动作,言道姑太太明明已经快要将之前偷偷在门口台阶上洒水的人揪出来了,偏生老太太硬是要摁下去,根本就是不将太太你的生死看在眼里云云。张氏早就对贾家这一帮人绝望了,如今更是憎恨不已,要不是还得维持一个孝顺儿媳的人设,她现在就能跟贾史氏吵起来。
贾史氏只当做不知道张氏的不满,笑呵呵地说道:“老大家的,这次实在是辛苦你了,我那里还有些上好地阿胶、燕窝,回头就叫人给你送过来,你就安安心心在屋里坐个双月子,好好调理一下身体,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操心!”
说着,又吩咐人从自己库房里取了一些玩器摆设给送过来,其中就有一个金锁,可以给小孩子挂在摇篮上头压惊。
张氏何曾在乎这些,嘴上道了谢,也懒得继续跟贾史氏虚与委蛇,干脆摆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这一折腾,反倒是叫老太太跟着劳动,还要偏了老太太的好东西,儿媳这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我这边也生下来了,老太太也回去歇着吧,回头累着了,便是我的不是了!”
贾史氏笑道:“你和孩子都好好的,我就算是再累,那也是心甘情愿!不过你也的确是累着了,好生歇着吧,要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叫人去荣禧堂跟我说,咱们荣国府还不差这点东西!”
张氏又道了谢,贾史氏这才携着贾敏一起离去,贾瑚却是不肯走,站在炕边,看着张氏有些狼狈的模样,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一个错眼,就看不到人了。
赵嬷嬷拿了绞干的热帕子给张氏擦去脸上的虚汗,又给张氏梳理了一下头发,戴上了一条抹额,张氏看起来略微精神了一些,招呼贾瑚在炕沿坐下:“吓着了吧,没事,我再休息一些时日,也就好了!”
贾瑚又忍不住想要哭出来,他用力点了点头,拉着张氏的手,只觉手心也是湿漉漉的,不由哽咽道:“母亲,你一定要好好的,要不然,我会害怕!”
“好,我一定会好好的!”张氏安慰道,“要不要去看看你弟弟?
()”
贾瑚摇了摇头(),固执地说道:不要!
张氏有些无奈?[((),一边赵嬷嬷生怕张氏误会贾瑚没有爱护弟弟之心,连忙帮着解释道:“瑚哥儿就是担心太太,觉得要不是要生小哥儿,太太也不会这般冒险!”
张氏只得说道:“母亲只是之前摔了一跤,不是因为你弟弟才这般,你弟弟也是可怜,没有足月就生下来,如今瘦得跟小猫儿一样,还不知要怎么养着呢!”
贾瑚想起了徒嘉泽,他去平王府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过这个二公子,只知道这位生下来身体就不好,经常听说有太医上门给他诊脉,想到自己的弟弟将来也要这般,不由也心软了起来,当下老老实实去看已经被擦洗干净,裹在襁褓里的弟弟,然后就看到一个红通通,皱巴巴,又很是瘦小的小老头,顿时吓了一跳,他见过不少小婴儿,比如说二房的元春,还有已经半岁多的末儿。
元春算是足月出生,生下来很快就长开了,看起来白白嫩嫩,俨然就是个美人胚子,而平王府那边,末儿更是被养得粉嘟嘟的,一点也不像是襁褓里这个孩子,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让人担心他下一刻就没了声息。
贾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感受弟弟的呼吸,好半天才有了感觉,这让他愈发忧心起来。
看到贾瑚这个紧张兮兮的模样,张氏知道,就算是他心里还有些芥蒂,也不会还将一切都怪罪到这个弱小如同幼猫的孩子身上了。
张氏微笑道:“弟弟在母亲肚子里少长了一个多月,所以啊,接下来还得仔细养着。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先回去洗漱吧,等歇好了,再来看弟弟!”
贾瑚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张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躺在那里,一时连话都不想说了。
周嬷嬷有些发愁地说道:“原本说是要让赵二家的妯娌过来给小少爷做奶娘的,但是她现在也还在坐月子,只怕是来不了了,一时间想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也难!”
张氏叹道:“有人直接在我院子门口洒水,院子里定然有人帮着遮掩,要不然,这院门口一直有人守着,院子里也人来人往的,外头谁走过去都看得清清楚楚,谁做了手脚,还能半点动静都没有?结果姑太太那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将人揪出来,可见其中多半有鬼!我院子里这些人还不够知根知底吗?如今连她们都信不过,哪里还能再去相信外头的人。罢了,横竖如今府里在守孝,这孩子,我先喂一段时日,等着赵家那边好了,再叫她进来。”
周嬷嬷咬牙切齿起来:“要是叫我知道是谁吃里扒外,我非要将她打死不可!”作为张氏的奶娘,她从小看着张氏长大,对张氏的感情甚至超过了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如今见张氏差点就一尸两命,周嬷嬷只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张氏轻声说道:“嬷嬷也别心急,我已经叫人盯着了!等着瞧吧,我跟孩子这次没事,那边还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子呢!”
王氏果然正在暗地里头咬牙切齿,不是七活八不活吗?怎么张氏这一胎八个多月,竟是顺顺
()利利生下来了,花的时间比她当日生元春还要短。要知道,她大年初一上午破水,为了防止产程太长,将孩子生在年初二,不如年初一那般吉利,她可是喝了几碗催产药,如此,元春生下来的时候,也已经是晚上了,再有个大半个时辰,就是年初二。
结果到了张氏这里,明明还没到时间,结果早上摔了跤,天还没黑,居然就生下来了,听说张氏除了有些虚,略微伤了身子,需要好好调理,压根没什么问题,至于那孩子,也无非就是因为早产,略有些不足,并不像是养不活的模样。
王氏只觉得是老天爷都不站在她这边,以至于功亏一篑。
她这边在发狠,那边周瑞家的悄声走过来,神情不安,低声说道:“太太,刘婆子被抓住了!”
周瑞家的说的刘婆子就是之前在台阶上洒水的人,她奉了王氏的命令,去给台阶洒水。她也是精明的人,知道不可能端着个盆,一盆子冷水就往台阶上浇,而是找了个葫芦,在里面灌了一些热水,然后将葫芦藏在裙子下面。所以,张氏倒是太过疑神疑鬼,她院子里那些人顶多也就是天冷失职,并没有真的跟外头勾结起来。
她本来就是负责洒扫的粗使下人,便在贾敏进院子之后,拿着个扫帚去打扫院门口的夹道,到了台阶那边的时候,借着扫地的机会,拔了葫芦的塞子,将水浇在了条石台阶上。
刘婆子本就是天天能看到的人,张氏院子里的人也就没有怀疑。这些日子天冷得厉害,即便是守门的婆子也是不会站在门口盯着的,而是在门口茶房里面烤火,自然没发现刘婆子过去之后,台阶上就多了一滩水。
这神京的腊月,几乎就是滴水成冰,刘婆子走后没多久,台阶上的水就结成了薄冰,不多久,张氏跟贾敏一块出来,原本台阶就是深色,又是个阴天,因此大家都没有及时发现不对劲,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张氏在叫人排查自个院子里的人的时候,贾敏那边将贾史氏送回去,就开始打探之前经过台阶的人,被葫芦里流出来的水弄湿了棉裙,大冷天急着回去换衣服的刘婆子就这样被揪了出来。
周瑞家的一听说消息,就冒出了一声冷汗,要知道,刘婆子那边可是她出面收买的,如今刘婆子被抓住,回头供出她来,她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当下便跑来找王氏讨个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