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停下脚步,陆槐挥着手中的信道:“先生,卫惊鸿认罪了!”
游璟紧随其后,“他是不是被人逼迫的?”
庄青如问,“他被用刑了?”
临欢撸起袖子,“要不要我去找他们评理?”
张公的脸青了、黑了,咆哮道:“你们当律法是甚?卫惊鸿确实杀了朝廷命官,理当问罪!他没有被逼,也没有用刑,也不需要去评理!”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今日一早,某和狄国老亲自去牢中提审了卫惊鸿,他在得知丘将军认罪后,亲手画押认了罪,声明季素商是受他蛊惑,才协助他刺杀丘将军的。”张公道:“此罪,他供认不讳!”
几人面面相觑,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薛老太医道:“当时老夫也在,他身子已经无大碍了,罪也确实是他认的,你们莫要再问了。”
如果张公说的是真的,卫惊鸿没有受外力影响,那只能说明,他是心甘情愿认罪的。
庄青如不甘心地问道:“可是慕容澜罪有应得啊!”
“那又如何?”张公冷声道:“他既是朝堂命官,便受律法保护,即便是罪有应得,那也该由律法审判之后定罪,而不是被一个伎人杀死,民杀官,乃是大不敬的重罪,狄国老留他性命已是网开一面。”
在卫惊鸿听到丘将军认罪的时候,他的身世也随之水落石出,纵然他们对其遭遇十分同情,可是他设计杀了慕容澜也是事实。
丘将军的人不肯放过他,执意要将他处死,是狄国老力排众议,才留下他的性命,改为流放。
再者,他也能猜到卫惊鸿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救下季素商。
季素商只有在他的“威胁”下偷去重要物证、协助刺杀朝廷命官的罪责才会减弱几分。
总要有一个人为他们的冲动行为付出代价。
“都回去罢。”张公无奈摆手,“明日季素商便能回来,卫惊鸿五日之后出发,你们若有心,便去送一送。”
薛老太医看少年少女们有些晃神,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纵容合他们之力,能让卫惊鸿免于惩罚,可是这未必是他想要的,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
五日后,合川郊外。
天灰蒙蒙的,像是下雪的前兆,庄青如一行人站在八角亭中,等待着那道身影走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卫惊鸿在两个差役的押送下来到了这里。
押送的差役认得陆槐,贴心地取走枷锁,给了他们说话的功夫。
“你们来了。”卫惊鸿的气色不大好,精神却不差,见他们在等着自己,脸上竟然露出一抹笑,仿佛他并不是流放,而是回家去。
庄青如在厚实衣裳里看见了囚服的衣角,她抿了抿唇,递上一个包裹,“这是陆管事替你准备的,里面有一些衣裳和药,你路上会用得着。”
他们并没有准备银钱,流放之路两千里,即便是给了也未必能保住。
卫惊鸿没有推辞,接过包裹笑道:“正好,我还担心路上什么都没有呢。”
季素商忍不住站了出来,问道:“你这又是何苦……若是你不认罪……”
如果他不那么认罪,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或者他们两人一起承担,也不至于所有的罪都落在他的身上。
“事情是我做的,我为何不认?”卫惊鸿的声音很是愉悦,“再说了,我可是捡回三条命的人,流放又算得了甚?”
一次是破庙里的孩子换来的,一次是庄家兄妹救回来的,剩下的这一次是张公等人网开一面的。
他想,人的一生能死里逃生的机会很少很少,而他遇见了三次,这难道不是老天对他的偏爱吗?
“这不一样!”季素商低吼道:“你是为了我!”
卫惊鸿沉默了片刻,突然拍了拍季素商的肩膀道:“你既然知晓我是为了你,那就莫要辜负我的好意,和白韵好好过一辈子罢,就当是替我享福了。”
妻子偕老,儿女绕膝,好友相伴,这是他从不曾有过、也不会再有的生活,他希望有人能替他做到。
藏在人后的白韵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她拉着白琴走了出来,对着卫惊鸿盈盈一拜,“多谢卫郎君救命之恩。”
她的身子早便恢复了,父母的冤情也得以昭雪,之前一直被安置在刺史府中,听说卫惊鸿是为了救她们才被抓的,她恨不得以身代之。
卫惊鸿摇摇头,不再看季素商和白韵等人愧疚的眼神,他转身冲众人道:“之前多谢你们照顾,鸿此生不忘。”
那段时间是他最难忘、最快的时光,没有血海深仇,没有仇人追杀,不需要应付难缠的贵客,也不需要与人虚与委蛇。
在他们忙碌的时候跟着陆管事料理家事,做几道好吃的菜肴等着他们回来,一边说八卦琐事,一边嬉笑笑闹,虽然平淡,却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