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手里的茶碗就掉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片,等再仔细一问才得知,原来不止太子病了,康熙、八阿哥也一道儿病了。
这就更叫人难以安心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完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林诗语也只能胡思乱想干着急,急得嘴角燎泡饭都吃不进去了,搞得身边的奴才儿女和姐妹们也都是整日愁眉苦脸的,怎么劝都宽不了心。
就这么熬了个把月的功夫,胤礽和索额图两人也终于抵达了京城,另一个生病的胤禩却并未回来,仍旧被康熙带在身边继续南巡。
乍然看见脸色疲惫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的胤礽,林诗语当场眼泪都落下来了,“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病?现在可曾大好了?”
“劳皇额娘操心了。”看她也是明显憔悴消瘦的
模样就知道必定不曾少挂心,疲惫的内心终是暖和了许多,嘴角也微微弯了起来,笑道:“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养好了才出发回京的,皇额娘放心。”
直到太医来再三诊过脉后林诗语才算是真正安心了些,将胤禔胤祉胤禛等人全都支了出去,冷下脸来。
“你如实告诉我,你皇阿玛究竟是干什么了?为何突然之间你和老八都病了?还特意招了索额图前去侍疾,怎么瞧着都古怪得很!”
胤礽垂下了眼帘,淡淡说道:“到达德州的当天夜里老八突然来找儿臣,说皇阿玛离京前吩咐人在悄悄调查搜集索额图的罪证,意欲处理掉他……”
大惊之下他便去找了康熙试探口风,谁想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吵得很凶,当时康熙就气得掀了桌子,甚至丝毫不顾忌身为一国储君的脸面尊严,直接下令将他给禁足了。
更要命的是,他前脚才出门,后脚康熙就叫了太医,随后一连几天卧病在床。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了,皇上和太子之间矛盾激化,并且太子还将皇上给气病了。
上上下下有关太子不孝的流言飞速传开,继上一回被斥责铺张浪费、截留贡品之后,他这个太子的名声再一次遭受到了重创。
“简直荒唐!”林诗语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仿佛气得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咬牙切齿道:“这分明是要将你的名声威望往脚底下踩!他究竟
有没有想过,一旦这些罪名坐实了,将来你要如何服众?叫大臣和百姓们该如何看待你这个储君?太胡闹了!”
胤礽垂着头静默不语,往日神采飞扬的眉眼如今却布满了疲惫,神色看似平静淡然,但半掩在袖子底下的双手却已然握成了拳,细看还能发现在微微颤抖着。
可见他的心里绝不像表面看起来如此平静。
林诗语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拧着眉头思索了半晌,仍是摇摇头,“老八应是不会故意算计你,这孩子也是我亲眼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不是那样的人。”
“不瞒皇额娘说,起初儿臣也并非一点儿不曾怀疑过老八……”话到此处,胤礽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毕竟比起皇阿玛,儿臣宁可去怀疑别人。”
“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怎么可能呢?皇阿玛若当真想要秘密调查搜集索额图的罪证,这样隐秘的事怎么可能会轻易叫旁人知晓?”
整件事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他那个好阿玛的算计。
先是故意透露出风声给老八……倘若老八隐瞒了下来,那无需怀疑,老八必定是有不臣之心,日后更好利用,当然这一点也不会妨碍后面的一切,没有老八也会有其他人将这件事透露给他知晓。
而倘若老八当真没有那份心思,必然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党的中流砥柱被处置,必定会将消息传给他,而后……他若是忍耐了下来不上钩
儿,后面定然还有安排,或许也就当真将索额图给收拾了,直接下手剪掉他的一只臂膀,若是他刚好一脚踩进了坑里,所有的一切就是这样,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可以说这个坑打从挖出来那一刻开始,就没打算让他跳开。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打压他的声望呢。
林诗语的脸色黑透了,压低了声音恼恨道:“年纪越大就越是会贪恋权利,整天仿佛是那被害妄想症似的,时时刻刻防着这个防着那个,生怕谁去抢他的权利!”
“你皇阿玛如今的行为是愈发过分了,再由着他这样折腾下去不仅你们兄弟间要闹嫌隙,你的名声也该被他给糟蹋完了,能不能安安稳稳接过这个位子还不好说,就是勉强熬到那个时候成功上位了,顶着个破烂名声又该如何是好?”
“不能再由着他了!”
最后这短短的几个字却无比清晰地显露出了她的坚决。
胤礽很清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不免陷入了挣扎之中。
一方面不想跟皇阿玛反目成仇,不想皇阿玛受到伤害,可另一方面他却又的确很害怕很窒息。
说句难听的话,皇阿玛向来注重养生,瞧着绝非那短寿之人,后面或许还有十年二十年……如今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随着皇阿玛愈发老迈,防范忌惮之心只会愈发强烈,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也是接受着帝王教育长大的人,又如何能不明白一个帝王的
心理?正是因为了解,是以他一直以来才对皇阿玛的种种打压行为一忍再忍,盖因他知晓,皇阿玛并非当真想要换人当太子,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未曾动过这个心思,皇阿玛也只是怕自己的权利地位受到威胁。
可也正是因为了解帝王的心理,他才更加害怕更加窒息,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若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储君之位怕是坐不稳了,一旦走到那个地步,等待他的结局会是怎样他根本不敢想象。
林诗语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一如幼时那般,轻声说道:“保成别怕,有皇额娘在绝不会任由你皇阿玛胡闹的,你放心,好歹他也是你们几个的亲阿玛,皇额娘不会对他如何的。”
眼眶霎时一片温热,微微一眨眼,脸上便湿了一片。
这些日子的惊惧委屈仿佛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时泪流不止。
隔了一个多时辰才从正殿里头出来,就看见胤禛还站在门口等着呢,一瞧见她就上前扶了她的手臂,将涟漪给撵到后头去了。
有意无意的,涟漪故意放慢了脚步,将一众奴才都往后头压了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