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山月警惕地问道:“为什么要用少女的鲜血凝成寿元?我听说过人妖殊途,但是从未听说妖产子会死。”
道士解释说:“因为王妃不是其他妖族,她是螳螂。螳螂一族产子,诞下幼子那日便是母体寿终之时。除非……”
青朱立刻制止了他:“道长,我的命本该如此,莫要为我多言。”她看向贺山月哀求道:“仙家,我腹中胎儿无辜,求仙家怜他。”
原来是螳螂妖。贺山月立刻想到了缘由:螳螂产子,想要母子平安,必须吃掉配偶。她又看了一眼青朱的肚子。应是怀胎十月,临产在即。想起当年姨娘说,她的母亲便是生下她之后便仙去了,心里忽然浮起一丝怜悯。
女仙生产都是鬼门关前一游,何况是女妖,还是可以算弱小的螳螂妖。
贺山月说的有些犹豫:“我知你想要存活于世的愿望,只是采血化作寿元明显违背伦常,就算我知道了原委,也不能置若罔闻。”
青朱的额头浮起大颗的汗珠,刘彦立刻扶她起来,到床边坐下。
青朱手撑在身后,吃力地说:“青朱并非贪生怕死,只是……为了我的孩子。若她是个女孩,我不想她将来再步我后尘,产子必死,所以我想保她成为凡胎。只因我修为太浅,即使拼尽全力,也不能保全我的孩子。如果没有寿元,她撑不到足月,所以才出此下策。”
青朱说得断断续续,似乎极为痛苦。贺山月低下头,看到青朱的鞋袜已被鲜血染红。
一直没有开口的风清仁忽然走上前来,看着青朱和刘彦:“王爷,你可知螳螂一族产子,有她们特有的保命之法。”
刘彦直直的看着他,急切问道:“什么方法?”
风清仁隐晦地一笑:“方法就是,吃掉自己的丈夫。”
袖手旁观着的道士忽然说:“王爷,王妃已经见红,是要临盆了!”
风清仁冷冷的看着青朱,语气不带感情地告知她:“十月怀胎,一朝临盆。王妃,你的时间不多了。”
青朱此刻十分痛苦。疼痛让她无法维持镇静。更无法分出心神来应答。她只觉得贯彻心扉的痛。那是生命流逝的疼痛。就在那一瞬间,青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此刻这个生死未卜,不知是男是女,她的孩子。
她记得母亲说过:少女向母亲的转变,是从心疼自己丈夫,向心疼自己的孩子的转变。
她这一生,身为螳螂,要承受生子便死的恐惧,或者吃掉爱人的伤痛。这一生,永远不得圆满。如果她的孩子也是女孩,将来也要承受和她此刻一般的痛苦选择:是自己死,还是丈夫死。
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过这样的一生。所以在刚知道有孕那一天起,她用尽自己短暂的修为,掐死了胎儿的妖身。
从那一天起,她的孩子就是个普通的肉身凡胎。一个无辜而幸福的凡人。
即使将来她的孩子也要生儿育女,但她生下孩子后可以一家三口和乐的生活在一起。不需要生离死别,不需要以血祭维系寿元。
世上有人说,所有心上人眼中的白玉珠,都是从生下孩子开始,成为腥臭的鱼眼珠。
但她的心上人,此刻握着她的手,坚定的说:“青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愿意去死。为了你,我愿意去死。”
刘彦此刻跪在他的王妃床边,神情坚毅,不惧赴死。如果早知道有这个办法,那他早就可以去死。
痛苦的青朱尽全力摇了摇头。她仅存的力量艰难的为她维持头脑的清醒。她不可以吃掉她的爱人。
下一秒,青朱伸出手,抓住了风清仁。
贺山月大喊一声:“放开他!”
可她来不及出手,刘彦的道士皱着眉头,划出一道符。口里念到:“仙友,实在抱歉。”
贺山月被定住了。
她朝道士大喊:“修仙之人怎可如此!你修的道心就是用无辜之人的性命,一命抵一命吗!”
“风清仁,你跑啊!”贺山月被老道的符咒定住,眼睁睁看着风清仁马上就要挨到青朱。但他却面露笑意,完全没有要跑的意思。
刘彦在边上不安的说:“青朱!你吃我!”然后他伸手去拉风清仁,却被一道碧光弹开。
下一秒,却听得青朱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伴随着婴儿的啼哭。风清仁心里一声叫好。就在这一个瞬间,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反刚才被制服的模样,反客为主的伸出手指抵住了青朱的额头。
“风清仁,你干什么!”贺山月惊呼一声,亲眼目睹风清仁引出了青朱的妖元,吸入自己胸口。
下一秒,青朱便没有了气息。甚至一句呼声都没有发出,这个还没仔细看一眼孩子的母亲,轻飘飘又干巴巴地沉睡过去。
风清仁一声轻笑,刘彦冲到床边,却见风清仁手一轻扬,刘彦就直直的软倒在地。仿佛睡着了一般。
“螳螂精的妖元啊。”风清仁边说边用手指拂了拂下唇。就在青朱的妖元引入他胸口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这只螳螂短暂的一生。
靖朝皇宫的花园里,大量种植着灼灼盛开的牡丹。牡丹叶下,藏着一只绿色的螳螂。三个正在修剪花枝的婢女交头接耳的讨论着:
“你知道吗,四殿下又打胜仗了呢!”
“当然知道,有什么稀奇的。”回答者是三人中姿容最美的,神情也格外傲娇。
起头的名叫:“你不稀奇,那还抢着来给四皇子修剪牡丹花作甚!”
貌美的婢女反诘道:“你想什么呢。我是说四殿下文治武功哪一项不强,打胜仗有什么好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