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似乎很想伸手去拿那袋钱,但最后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你收这些铁器么?”
……………………
恩公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但张缗还是连忙点了点头,“愿收,愿收。”
“什么价?”
不知道,张缗想,他其实是知道这些东西大概什么价的,但他不知道自己收购这玩意干吗,也不知道该用什么价收购。
但少年救了他一命,看样子也不图他的这车药材,他何不便将那袋钱给了他,算作答谢呢?
“……五千钱如何?”
少年看了看怀里的武器,又看了看他,“这堆破铜烂铁,你如何便出了五千
钱?你这样的人,谁会派你出来做事?”
……张缗开始怀疑这少年是哪个世家大族出身,就因为这一张嘴而被逐出家门的。
因为他讲起话来实在是太惹人厌了。
而且张缗就没听过比这少年更难听的嗓音。
少年姓陆,按他自己所说只是个猎户,家乡为黄巾所破,一路颠沛流离到了这里。平时便住在石门沟深处的茅屋里,靠打猎和偶尔打些贼匪来换点盐米吃。
在讲这些过去经历时,少年总是会不自然的停顿,让人一听就能分辨出所说皆是谎话,但这更坚定了张缗的猜想。
大概是那个世家的幼子,因黄巾之乱家灭人亡,才沦落至此。
在问起姓名时,少年顿了顿,似乎想了一下,“陆咸鱼。”
……………………他一定是听错了。
“悬鱼?”
泰山羊兴祖悬鱼拒贿,亦为美谈,青州又是受黄巾之乱最为深重之所。这位少年必是自青州而来无疑了!
“嗯,”少年愣了愣,将目光移开,“悬鱼。”
问过姓名籍贯,见他年纪尚幼,又独身一人住在荒山之中,张缗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
两个人聊来聊去,尽管少年仍然你我相称,但张缗已经悄悄更换了称呼。
“贤弟何故自苦?为何不至人烟处居住?”
少年想了想,“我不懂耕种。”
“凭贤弟的本事,难道寻不到更好的职位?”
他那双冰水一样的眸子盯着他看,“什么样的职位?”
“比如说…
…从戎为国?”
他摇摇头,“我不惯行伍。”
“那……若是投在某位大人门下,如贤弟这般箭术,也必受重用啊。”
少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成。”
“为何?”
“我胆子小,干不了这样的活计。”
……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他有这样的武艺,倒还格外惜命吗?
但张缗有自己的小九九,他这往来渡口,运送药材的差役还要再服两个月,难保路上不再起风波,若是能将这少年拉拢过来,当不成知交故友,哪怕做个街坊邻居,也好开口求人。
因此他绝不能就这么放他走了,张缗想了想,还有个差事,虽然脏累,于士族而言,听起来也有些低贱,但工钱结得痛快,又有额外的补贴可拿,实际上……对于市井小民来说,还是桩美事呢!
“那,愚兄倒是有一位故交,就在广阳门里的东四道上经营一处肉铺,”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位少年的神情,“他那里每日杀猪卖肉,正缺一个有臂力的帮工。”
说实话,就凭这位恩公的箭术,若是从戎,哪怕不敢肖想封侯之位,至少一个执旗兵是少不了的,若是那个讲话习惯再改一改……偏将也未可知啊!何苦要去给杀猪匠打下手,当苦力,每天追着猪——
少年眼睛一亮,“成啊!”
……恩公就这点儿出息,他算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