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大火,韩遂已经筹谋许久了。
钟繇在时他是做不得这事的,钟繇是个完美打工人,既兢兢业业地搅屎,不令关中群雄有结联搞事的机会,又懂得不要抢同事的功劳,坚决不会多踏出一步,在使者到来前先帮他们干掉几个小头目。
但陆白来了,韩遂的机会就来了。
关中这些将军也好,狗贼也罢,生得俊秀,举止优雅的少,獐头鼠目的有,粗鲁短视的多,但无论如何,这些西凉人都是“人”。
他们也有他们的利益所在,朝廷给的肉少,他们却谁也不想缺了自己那块,偏偏陆白看不到,这不就是韩遂天大的机会么?
有人跑过来哭诉。
“我儿一片痴心……”
韩遂便叹气。
“十二郎的人品,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惜呀,”他说,“可惜一片痴心,换不来真心实意。”
什么人品呢?
是纵容手下欺凌商户的人品,还是放火劫掠村庄的人品?
这样的人品到了心高气傲的陆白面前,做父亲的却察觉不出什么来。
商贾的命自然不是命的,村庄里那些黔首的命也称不上是命,但他儿子的命很金贵呀!他是想要装上一匣金子,再谋一个说客帮帮忙,去到陆白面前,将孩子赎回来的。
韩遂就又叹气了。
“我弟爱子心切,我却不得不剖肺腑……”
熊爹这就急了,“兄有高见,快请授我!”
“她纵
收了那匣金子,于十二郎之事也是无补的呀!”
“为何?!”
这个唉声叹气的老好人突然就抬起了眼皮,那双眼睛里放出了阴恻恻的光:
“兄岂不闻剧城那场鸿门宴?”
此一时,彼一时,只要细想一想就知道,陆白是不可能用鸿门宴的方式干掉这些纨绔的父亲的。
因为剧城那些宗贼的势力只有自家几十个健仆,再加百十来部曲田客,这些部曲健仆平时擅长守卫府邸,偶尔也会驱赶田庄附近的盗贼。但他们的主业依旧是耕种或是伺候主君,而他们主君的主业也是读书治学搞一个官来当。
这样的人,陆白杀了就杀了,只要将宗贼通袁的证据贴出来,让人心服口服,再将剩下的家眷和仆役都安顿明白,那就没有什么后患。
但西凉群雄们就完全不能用这一招来处理。
他们能混到史书上留一个名字,靠的不仅是他们自己的勇武和机灵,他们还有同样悍勇的一家子兄弟子侄,这些儿郎们每一个都悍不畏死,跟着他们家族的老大哥一起征战劫掠,一起吃肉喝酒。他们不擅生产,更不擅长治学求官,他们脱颖而出的唯一手艺就是把别的西凉土贼都按进泥里沁死,那光杀一个头目有啥用呢?难道头目家里的人就统领不动兵马了?就没勇气操刀复仇了?
那整个儿不就成了长安之战的限时复刻活动了吗!
就连这场大火都是一毛一样!
所以陆白
不会搞鸿门宴,这道理只要想想就清楚,可韩遂怎么会让他们想清楚呢?
他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呕心沥血,将这些熊孩子的爹一个个拉来,一个个劝慰,一个个洗脑,要的就是不让他们想清楚啊!
关中群雄中有头有脸的一共十部,那就是十个脑子,韩遂觉得,实在太多了!
只要他一个人有脑子就够用了!
他比其他那些土狗更有脑子,他还比陆白这小妇人敢动刀子,他岂不是关中无敌吗!
至于乱兵之中,陆白会不会死,死后陆廉会不会追杀过来,他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但直城门处的战斗仍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城中埋伏不得太多兵,因此每一个都是韩遂精挑细选出来的百战老兵,他们有些用来当选锋,冲击城门,有些用来当队率,领着城中那些心怀鬼胎的豪强家的健仆四面放火。无论如何,这些老兵在韩遂心里是可以以一当百用的——那其中甚至还有一百名羌胡力士!
韩遂的主力在群雄后面压着阵,可他本人只带了一百多名骑兵护卫,擎起大纛,兴致勃勃地跑到前面来了的。
这城虽然高厚,可朝廷根本没给它配备相应的兵力,那有什么用呢?城中只有日常用来防贼的一千余名守军——可长安光是城门就有十一座!使团倒是又带来了一千余兵卒,可其中竟然有五百是女兵!
太可笑啦!
韩遂这样想着,他座下的马儿就像是得
到了感应一般,自然地迈着小步子,向前两步,想让主人将那城中的火光看得更真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