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渺再次醒过来,天还没亮,凌晨四点半,不知?道什么时候姐姐把他?带到床上?去睡了。
陆渺口干舌燥,小?心地爬起来去倒水。卧室只点着一盏很?幽暗的小?灯,他?悄无声息地摸出?去,倒了杯水坐在吧台边润了下?喉咙。
水杯放回去的同时,他?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手提袋放在柜子下?面。旁边是其他?人送给?程似锦的礼物,也跟那个袋子放在一起。
陆渺盯着那个袋子看了半晌,伸手拿了过来。他?确定这是弟弟的那件礼物,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动,程似锦只是随手把这件礼物跟其他?一些不重要的礼品放在一起,等待着哪一天忽然想?起来的时候再看——或者,会?一起扔掉。
灯光幽弱。那个纸条被信封包着,信封已?经拆开?,程似锦应该看过了,上?面写得内容是:“程老师,此前多亏您的关照,万分感谢。”
就这么一句而已?。
没有告白,也没有长篇大论。那样一个表明心迹最好的时候,陆拂却沉默不语,什么都没有说。
陆渺把东西放了回去。
他?回到房间里,脑子里变得很?空。陆拂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是在哪一个瞬间决定放弃的,又或者他?从未想?通、所以决然离去?
他?不知?道。事情千头万绪,无处理清。陆渺无声无息地想?了一会?儿,最后靠近程似锦,握住她的手放在身上?,贴近她的怀抱。
均匀的呼吸在耳畔掠过,像是无形中的沙漏流淌。彼此依偎的身体也传递出?恒定的心跳,平稳如某种时间的计量。
陆渺前所未有地安定下?来。脑海中的一切杂乱思绪都渐渐消去。
-
过了几日,陆渺挨着她画素描的时候,忽然提起:“我要去找颜料。”
“颜料?”半分钟后,程似锦的思绪从合同上?抽离出?来,有些延迟地问他?,“买不到?”
“没有试出?好用的。”他?说。
事实上?是,陆渺觉得没有匹配她的颜色。他?调了几种,都不够美,总觉得可?以更?美。曾经,他?也觉得亲自寻找青金石磨粉调青色、养胭脂虫捣碎做红色,挑剔完善的工业合成?颜料,一定要手工制作……这一套流程繁琐至极,并无收益。
可?是调不出?合心意的颜色时,陆渺却不由自主地萌生“不这样做匹配不上?”的想?法。
“去哪里,我让人陪着你。”程似锦道,“怎么开?始画素描了?”
陆渺道:“因为我是一见钟情受害者,没找到颜色之前不想?画别的。”
程似锦看了他?一眼?。小?少爷认真画画,好像把以前很?讨厌自己这件事给?忘了,她道:“一见钟情,你?”
陆渺点头。
“说我还勉强算是。”程似锦说到这里,停顿,仔细品味了一下?,“……只能算是见色起意。”
陆渺重复道:“你只是见色起意,我知?道,幸好我长得好看。”他?毫不谦虚,说到这里很?高兴地弯起眼?睛,露出?一个微笑,但又说,“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很?——”
程似锦倾听下?去,准备看看从他?嘴里到底能说出?一个什么样的形容。
“生动。”他?最终这么形容。
那是一个至今都很?难忘的画面。她漆黑曼丽的长卷发,肌肤在月色的映照下?几乎泛着光,墨眉红唇,身上?卷席着一缕似有若无的、饮过酒的醇香。陆渺只觉得有浓烈的色彩撞入视线,那个刹那,他?确实为如此明艳的光泽打动,几乎陷入她罗织的甜蜜陷阱。
但这种感触在程似锦说那种话的时候幻灭了。
陆渺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继续排线,他?道:“程似锦,我好喜欢你噢。”
她说:“我知?道。”
“我是一见钟情受害者。”陆渺把自己最初的过激反抗、格外畏惧,还有那些没有一丝一毫能保持得住的矜持和尊严,都归咎在这上?面。但他?嘴上?却不说,而是道,“因为你讲话太直接了。”
程似锦并不否认:“有一点。”
陆渺半晌没有回话,他?又画了十分钟,突然说:“要是我能给?你生孩子就好了。”
程似锦:“……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