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能得到的信息很少,他们见孔正辉说得言之凿凿,也就没再多问什么,只忐忑不安地一同离去。
人都走了,孔正辉才见了自家工头何达明的老婆,以及他刚刚成年的儿子。
病房的陪护间内,孔正辉关上了门,双眼瞧向穿着打扮都非常朴素的何达明老婆身上:“嫂子,你放心,何哥这个事,咱公司肯定给做主,也不会饶了那帮行凶的人。”
何达明的老婆没啥文化,她从到了医院就一直在哭,此刻看着孔正辉,双眼通红地说道:“小孔啊!我们不需要公司做主了,也不找什么凶手了,我们真的被弄怕了。咱搞不过长清公司那帮人……老何被打成这样,我们认了……只要公司掏钱,能把他的伤治一治,把他的命保住,我就知足了……真的!”
孔正辉皱眉看着她,低声说道:“嫂子,这事肯定不能算了,咱好好的完人,凭啥让他们给打残废了?!你听我说,警务署那边我已经找了关系,一会还会有两家知名媒体的人过来。他们会采访你,曝光这个案子,到时候民众关注度上来,一定会有人为这个事情买单的。”
“啥,曝光?!可不敢啊,小孔!我们刚罢工闹了不到三天,这人就被打残废了,如果真曝光的话,那我们一家三口的命还能保住吗?长清公司的人说了,再闹,真就要命啊!”何达明的媳妇非常惊恐地喊着。
“嫂子,媒体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只要曝光了,他们根本不敢再闹事的。”
“不,小孔,你听我说,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跟长清公司搞不起。”何达明的老婆语气颤抖地抓着孔正辉胳膊说道:“我求求你了,别带头再闹,在搞什么采访了。”
孔正辉听到这话沉默。
“小孔,先救人吧!”何达明的老婆略有些哀求地说道。
孔正辉停顿一下说道:“嫂子,你不配合公司,明天这事传出去,其他工人也不敢再罢工了,回头公司一倒,那还怎么管何哥啊?”
何达明的老婆愣住:“你这话……是啥意思?”
“……咱们得共渡难关,一块喘过来这口气啊,嫂子!”
“小孔!老何可是帮你家公司站台,才带着下面的工人兄弟一块闹罢工,现在出事了,你不想管他啊?!”何达明媳妇的眼泪还未干涸,声音颤抖地喝问道:“没有这么办事的啊,小孔!”
“你罢工,我给钱了啊,嫂子。”孔正辉面无表情地回道。
何达明的老婆目瞪口呆地看着孔正辉,无言以对。
“普通工人罢工一天,我除了正常工资外还给补贴,而像何哥这样的工头,一天要拿我一千块钱,这还不算我答应白给何哥的承包区呢。”孔正辉略微弯了弯腰,声音低沉地说道:“嫂子,钱不是白拿的啊!”
“小孔,你这话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啊……!”
“不是我没有人情味啊,是现实不给你考虑人情的机会啊。”孔正辉回头指着病床旁边的滴流瓶子,一字一顿地问道:“我问你,今天不交钱,救命的药能不能打进血管里啊?嫂子!”
妇女咬着牙,没有吭声。
“一会我安排媒体的人过来,你把长清公司搞垄断,疑似暴力报复工人的事都说清楚,越惨越好。”孔正辉轻声叙述道:“你说完了,配合了,我一会让人过来交住院费。至于赔偿金,公司也会按照最大额度给你们。我明说了吧,至少不低于两万块钱,而且你儿子,回头也可以进公司。何哥干不了活了,我把承包区给他干,就这样哈,嫂子。”
说完,孔正辉转身就走,到了门口还不忘叮嘱一句:“不要给其他工人灌输太多负面情绪哈面情绪哈,嫂子。”
妇人看着床上双腿被打碎了的丈夫,以及门外刚刚成年的儿子,语气极为无奈地呢喃道:“进公司……那我儿不还是工人嘛……!”
是啊,工人的儿子,很难不再是工人……
眼泪滑落,浑浊无比。
……
一个半小时后。
白宏伯在闸南区一家知名ktv喝完酒,醉醺醺地来到了医院,去了白家工人头黎钢的病房。
“大白啊,你叔让人搞成这样,你看咋弄啊?”黎钢的老婆问了一句。
白宏伯坐在椅子上,声音爽朗地回道:“公司管了!医药费,误工费,退休金,赔偿款,都由公司出。”
“大白啊,我们可不敢再罢工了,再闹命都没了。”黎钢的老婆哭着说道。
白宏伯打了个酒嗝,起身看着对方说道:“人都这样了,还能让你们跟着闹吗?行了,婶子,你照顾着叔好好养伤吧,其他的都不用管了。”
“哎!”黎钢老婆点头。
白宏伯低头掏出钱包,将里面三千多块钱现款全部掏出来,顺手扔在床上说道:“今天请市里的人搞我爸的事儿来着,钱都花得差不多了,这些你先拿着交费,买点营养品,不算在公司给的钱里。”
“哎!”
“就特么这个世道,您也看开点吧,婶子!”白宏伯虽然是醉酒状态,但给完钱也没有马上走,而是陪着黎钢的家里人聊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才离去。
临走之前,黎钢的老婆主动说了一句:“大白,俺们不会跟下面工人瞎说的,你也不容易。”
白宏伯扣了扣眼屎,苦笑着回道:“是,都挺难。”
……
深夜11点多钟。
苏家垃圾场的主楼内,苏天御坐在客厅里,正在旁听工人们的聊天。
由于最近事多,苏家又是挑头跟长清公司掰手腕的,所以场内每天晚上都留有七八名工人守夜。这帮人晚上闲着无聊,就聚在一块抽着烟,聊着荤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