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刘岐对宁墨的心意,在朝堂上下甚至全京城都不算什么秘密,每天被人在耳边重复许多遍,初时可能只是觉得好笑或不解,时间久了却也难免不有所反思,刘岐对他的心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管他愿不愿意面对,他该如何看待?
此时他倒庆幸自己已经变成林琅,他可以无限从第三者的角度来面对和思考,而不用被赶鸭子上架去直接面对并给出反应。
从他两个世界的记忆里,他都一直觉得,这世上最珍贵的大概就是一颗真心。很多人也许会觉得,活下去已经如此艰难了,真心能值几个钱呢?哪有金钱和名禄来得实在和重要?为了金钱和名禄,人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越过底线出卖自己,那时候真心只会被当作笑话作为一时的谈资罢了。
但尘埃散尽,终归会明白荣华利禄只是浮世尘埃,能有一个人真心地待你是多么难得的事!人生如寂寞长河,就像那宇宙寂渺,孤独是人与生俱来需要向内面对化解的困境,而能解决困境的,从来不是金钱,也不是荣华利禄,而是交付与被交付的真心。
所以在看待刘岐待原来的他感情的问题上,他虽然没想过接受,但也并不排斥,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而已。以林琅的身份装作与自己无关,当一只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好像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林琅一边誊抄着起居注,一边脑袋放空发呆。这时,只听王大海急匆匆的脚步声过来道:“林大人,陛下今早身子有些不舒服,都未去上早朝,如今还身子发热、在龙榻上躺着呢,您要不过去看看——”
林琅面色有一瞬凝滞,过了会才道:“陛下龙体抱恙,你该去请太医,来找我作甚?”
王公公搓了搓手,干皱的老脸一脸为难道:“老奴自然是请了太医,但、但是陛下服了药睡着后,嘴里时不时念叨着你呢——”
林琅一头雾水,满脸怀疑道:“你确定陛下念叨的不是宁世子而是我?!”
王公公面上呆滞了一下,但瞬间反应过来道:“陛下的确念叨了宁世子,但也念叨了林大人呐——”而且面上一脸未尽之言的表情,摆明在说活人不要和死人争呐。
王公公瞧林琅不为所动,又使尽浑身解数劝道:“林大人呐,老奴这把年纪了,在陛下身边呆了多年,陛下对哪个好、哪个不好,老奴心里是一清二楚呐——”
“除了宁世子,陛下对您是再好不过了,但宁世子已是没了的人啊,而且和陛下多年情分,您和宁世子比什么呢——”
“只要您肯认真服侍陛下,以后好处自然少不了您的,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林琅一脸问号看着他,真不明白刘岐怎么会让王大海在身边呆这么多年,明显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还脑子跟扯了浆糊似的,这话说的不仅像个拉皮条的,还说得不那么高明,就差直接说他比不上宁墨,守好自己的本分,以后还能换不少好处!
王公公发现自己越劝,那林琅的脸色是越黑,眼珠子一转又换了个方式道:“昨天陛下听人禀报,说薛将军派人带走了林大人,那是直接晚膳都没用就出了宫啊!”
“回宫那么晚,心中还一直惦记着林大人和小公子呢,一直熬到后半夜都没睡,天色将明时才睡着那么一会,谁知道竟感染了风寒!”
“平日那么健壮威武的陛下,感染风寒后看着甚是可怜呢——”
林琅抬眼瞅了瞅王公公,发现这人竟然还自己把自己说感动了,在那偷偷地抹眼睛。他想说,这刘岐失眠和他有什么关系?这王大海加的戏未免也太多了!
可到底他吃软不吃硬,觉得这刘岐感染风寒说不定真与他有几分关系,昨天刘岐才帮了他那么大忙,不管作为朋友还是臣子,去看一下刘岐也是理所当然。
紫宸殿占地广阔,是天子御居之所,中间大殿常用来接见臣子,东边是御书房,御书房又分为暖阁、书房、后室,西边则是卧房、盥洗室,从后面寝殿和书房还能连通。
平常林琅上值便是在御书房这边,从后面的通道到了刘岐的寝殿。
明黄色绣着龙纹的帐缦耷下来,刘岐躺在里面,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人影轮廓。
林琅看了王大海一眼,眼里的问号很明显,这皇帝都在睡觉,他守在龙榻旁作甚?!
王大海却跟接收不到他信号般,屁颠屁颠搬了张案几到床边,又拿了张蒲团示意林琅坐下,还抱了一堆奏折过来。
林琅:敢情既让他在这守着皇帝,还让他不耽误整理奏折呢?真是人尽其用一把好手!
王公公自认为将林琅安顿妥当后,便自己到偏殿亲自守着熬药去了,只等皇帝醒来,又送碗汤药过去,太医说了一日三次、服上三天,大概也好差不多了。
林琅瞧了一下龙榻里面动静,眼下刘岐的确睡熟了,待着索性无事,倒真整理起奏折来了。
没一会,只听帐缦里传来轻微声音,林琅以为是刘岐醒了唤人,轻声唤道道:“陛下?——”
没成想离近了才听到原来是刘岐呓语,时不时唤着“子陌”,有时候话语多些,也是诸如“子陌,朕好想你”“子陌,你怎么这么狠心,都不来看朕”“你最喜爱的桂花雕,朕都还一直给你存着呢——”
林琅听着不禁有些发呆,心道桂花雕,还真是好久没喝过了呢——
天子和小胖崽11
宁墨其实并不爱喝酒,但是对桂花酿颇为偏好。桂花酿以米酒为基底,比醪糟要清亮、酒味更大,pao泡拯理隐隐带着一股桂花甜香,入口香滑,但是度数不算多高,也不会有多大后劲,即使像他这般不会饮酒的人,喝上一大壶也不会多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