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一派便道,朝廷自不能放任不管,想法子安置这些流民便是。
但如何安置这些流民,双方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都毫不相让!
每到这时,两派大臣信任的老眼便会看向御座上的皇帝,希望皇帝能给他们拿个意见。这时候,他们把自己的意见都充分表达了,若是皇帝支持哪派,他们虽有不服,但是皇帝便是最高决策者,身为大臣对天子的忠诚度会让他们无条件服从。
但近些年来,刘岐不理朝政,朝都很少上,自更不会替他们拿什么意见。这么长时间以来,两派由于政见不同,早不知积累下多少矛盾。
如今好不容易刘岐要理政了,这一个个的老臣,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与他们的年纪和老奸巨猾的城府不符的清澈信任。
刘岐头都是大的,见状直接道:“林爱卿怎么看?”
林琅觉得刘岐这也太坑了些,自己不拿意见,这个当口让他站出来。他这人微言轻的身份,说啥都不合适,提的意见可行吧,多少大臣会觉得他爱现、碍了他们眼,提的意见不行吧,多少人会觉得以他新科状元郎的身份就这?!凭这天子还这般宠信他,说不是以色惑君,谁信?!
但是事关百姓生死,干系重大!甭说这些人怎么看并不重要,怎么做也不会让他们高兴,就算真有什么利害,在百姓生死面前,他也得直言利害。
他站出来道:“臣以为,将百姓限在原籍,对逃出原籍的重刑处之,不妥。”他已经很克制了,说得很委婉了,这哪只叫不妥,这简直就是馊主意!
“百年难得一见的雪灾,已经让百姓遭受了如此沉重的苦难,他们许多人房屋倒塌、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而朝廷竟还想让他们困于原地、坐以待毙,你们如何忍心?”
朝中多数大臣到底是科举出身,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兼济天下的道理,被林琅这么一说,不少人都垂下了头,暗暗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羞惭。
当然,也有些脸皮厚的,不仅没感到惭愧,反而站出来振振有理道:“林大人此言差矣,吾等让百姓在原地留守,并非让他们困于原地、坐以待毙。”
“苍玄各州郡都有屯粮,朝廷亦会派遣军队和粮食支援,定能帮助受灾各地的百姓熬过雪灾。待雪灾过后,便能恢复耕作,假以时日,各地百姓自能恢复正常生活。”
林琅瞧了这人一眼,原来是户部侍郎黄文崇,不禁冷哼一声道:“黄侍郎会不会太天真了些,若是各州郡有足够的粮食发放,这些流民还会千里迢迢往京城寻活路?”
“再说朝廷支援,等在座诸位大臣商量出个子丑寅卯,援助的粮食到百姓手上,恐怕雪都化完、春天的花都开了——”
黄文崇被林琅毫不留情面地抢白一番,自是气得够呛,脸上一片青一片红。他知道林琅说的是事实,一时想不出辩驳的理由,但倒不忘记下眼药道:“呵,林大人这意思,一会说朝廷诸位大臣不将百姓生死放在心上,一会又道诸位大臣无能,连迅速派遣支援的事都做不到?!”
朝廷不少大臣,尤其是王相一派,不禁皱紧了眉。
林琅道:“这话可是黄侍郎说的,下官可未曾有这意思——”
黄文崇指着林琅气个仰倒,恨声道:“既如此,那林大人又能有什么好法子?!”他说这话可不是给林琅表现的机会,只是真心以为林琅只会说大话,他只想让这人出丑,然后给他们攻讦的机会。
林琅也不想和他多扯这些有的没的,现在时间很宝贵,能早一时半会,朝廷拿出章程,到时候也能能更早地给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提供帮助。
他上前朝御座方向拱了拱手,一脸严肃认真道:“臣以为,当前最紧要的,乃有三件事。一是就近派驻守军队到雪灾最严重的幽州、代郡、凉州等地,帮助当地郡县救助灾民;二是派遣钦差,到各地监察赈灾粮食物资发放一等事宜;三是给灾民自由选择,可以留在原籍,官府提供口粮和春种,但来年收成后要还一半,也可以自由迁徙,各地州郡不能阻拦,到京城沿途设施粥点。”
年事颇高,一直没怎么说话,都是由旁人代言的王相终于忍不住站出来道:“你、你、你这简直就是胡闹!不仅不阻止流民来京城,你这压根就是把流民往京城方向引!”
小胖崽和大雪人3
王相出身于世家大族,曾也是状元及第出身,在朝廷为官数十载,还出任多个重要州郡郡守,门生故吏无数。他站出来对着林琅一顿指责,朝廷大多数人便跟着变了方向,只觉得这林琅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有天子宠信便如此肆意妄为。他们倒要瞧瞧,在王相跟前,林琅还能蹦跶到几时。
王相到底经得多,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立马恢复淡定,老阴阳人道:“呵,到时候这些流民都到京城,林大人负责安置?若是生出乱子,林大人负责?”
林琅道:“下官自有法子安置这些流民,若是出了乱子,下官自会负责。”
王相嗤笑道:“就凭林大人你?!口说无凭,京城百姓安危凭何要系于你一毛头小子身上?”
林琅气势毫不相让道:“若是王相不信,下官可以立军令状。”
王相便是等着他这句话,才准备应下来,没想到御座上的天子道:“王相此言何意?!是朕让爱卿拿意见,代表的是朕的意思。”
“王相想让林爱卿一人来担此责,怎么?!也还想让朕来全权担起?!那要你们这些大臣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