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雪又问道:“那为何你近些日子不来找我,我去你弟子居也没寻到你?”
说完抿了抿唇,又思考了一遍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这个小师弟。
答案是没有,他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云舒玉讲过,是这个一直粘着他的小师弟先不来找他的。
失去了云舒玉的生活很微妙,沈岚雪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自从十三岁那年吃了静心草后,他的情绪波动一直很少,仅有的几次……一次是他十五岁那年,练气四层的云舒玉惹了后山一只金丹期初期的妖兽。
还好他见云舒玉表情不对偷偷跟着他去了后山,要不然他就没有小师弟了。
还有一次是他二十岁那年,云舒玉刚刚成年,就和龙腾峰的弟子出宗门去花楼喝酒,他知道之后直接下山把云舒玉抓了回来,关了一个月禁闭。
一次是后怕,一次是愤怒,还有这一次,沈岚雪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是酸涩。
他不明白,所以决定过来问问云舒玉,为什么要躲着他。
云舒玉站在旁边都快找条地缝钻进去了,他该怎么说,难不成说——师兄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可能看上你了,为了不坏你道心,所以要远离你免得忍不住对你流鼻血吗?
开玩笑,真这么说的话,这些年的师兄弟情谊都白培养了。
也不敢抬头看沈岚雪,云舒玉就这么低着头,唯唯诺诺道:“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忙,所以就没怎么在藏剑峰上。”
这话不假,他最近确实有事要忙。
半天没听见沈岚雪说话,云舒玉悄悄抬头,却发现沈岚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留下了满地落花。
走了啊。
云舒玉有些心虚,不知道沈岚雪看没看出来他撒谎,走到春华居的正堂,他师父果然在吃点心——不过这回没用幻化术,看上去就是一个儒雅俊秀的青年。
松风道君为了在世人面前有一个高深莫测的形象,专门参考了话本子给自己捏了个白发老爷爷的形象。
这个事实他六岁那年才知道。
“舒玉快来,师父给你留了好东西。”松风道君笑眯眯说道,说完喝了一口灵茶,“你二师姐带回来不少好吃的。”
云舒玉也不忸怩,直接坐到松风道君旁边开始在桌子上的纳戒里翻吃的,翻出来一堆糕点、兽肉干和鸟蛋,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水果。
他扒拉出一颗五颜六色的果子问道:“师父,这个吃了不会中毒吧?”
松风道君头也不抬:“吃吧,中毒了师父直接把你扔到百草峰去。”
行吧,那就是没毒。
云舒玉擦擦外皮咬了一口,浓郁舒适的灵气涌入身体,清香甘甜的味道在口中炸开,像是一口气吃掉了整个桃子,于是又咬了一口,这口的感觉像是吃了一整串葡萄。
他的眼睛“唰”一下亮了:“师父,这个怎么这么好吃,它叫什么啊?”
松风道君:“百味果,每一口咬下去都是不一样的滋味。你二师姐带回来不少,你多装点回去。”
“好啊……”
云舒玉愣住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上一秒还在春华居吃果子,下一秒就出现在九玄宗的校场上。
有什么粘腻的东西掉在他脸上,云舒玉摸了摸,温热、粘腻,还伴随着腥气——是血。
他缓缓把手放到眼前,红色的血黏在他的指腹,那抹血色晃得他眼睛刺痛。
云舒玉一点一点抬头,看见了从天空中落下的、密密麻麻的尸体。
那些或许不能被称为“尸体”,叫做尸块更合适,漫天都是破碎的雪白布料和四散的鲜血。
无一例外,全都是九玄宗弟子。
而天空中飘着一个人,同样穿着九玄宗弟子服,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
但是他身上的衣服,雪白的长发,手里白色剑身的剑都染上了血色。
那人迎着初升的朝阳,血衣白发、玉面青眸,缓缓向他看过来,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师兄……!”
“师什么兄?你哪个师兄都没在这儿。”松风道君在云舒玉头上砸了一下,“你小子刚才怎么了,叫你半天都不吱声,被你师兄勾走魂了?”
云舒玉如梦初醒,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好半天才缓过来:“师父我……”
说不出来。
为什么说不出来?
松风道君看见云舒玉张着嘴满面惊恐,拿出个新茶杯给云舒玉倒了杯热茶:“说不出来就不要说,说出来或许也解答不了你的疑虑。”
“师父……”云舒玉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面如土色,“我所见……皆为真实吗?”
松风道君把茶推过去:“非也,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你既判断不了自己所见的事情,那么又如何确定它是真还是假?谁又能说……我们这一生绝非活在镜花水月里?”
可是沈岚雪怎么会……沈岚雪修无情道走火入魔了吗?他又为什么会看见这种画面?
心中有一万个疑惑,云舒玉张了张嘴发现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硬生生换了个话头:“师父,咱们不是道修么,佛修的理论还能用在这儿吗?”
松风道君又敲了一下云舒玉的头顶,云舒玉龇牙咧嘴的护住头。
松风道君:“无论佛修还是道修,修得都是一个自己的道,在一些东西上是互通的,你这是什么站不住脚的想法?”
云舒玉讪笑两声,装了些吃的进纳戒就和松风道君告别了。
没有回弟子居,云舒玉直接向百草峰出发,他得找泽兰师伯给自己看看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要不然怎么会看见那么离谱的画面——虽然大概率不是他疯了,他无法向师父诉说那些画面……就很说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