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因此事与景修翻脸,国公府弹指间就能让景修名声扫地。
要命的是她还极有可能会将裴砚知也攀扯进去。
倘若裴砚知受到牵连,这世上就没人能救景修了。
不行,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阎氏猛地转脸看向穗和:“穗和,砚知向来待你不薄,处处维护于你,你忍心看他受此无妄之灾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穗和身上。
裴玉珠领会到了母亲的意思,也过来劝穗和:“穗和,我哥和小叔的前程就在你一念之间,他们两个出了事,咱们合府上下谁都好不了,你就和宋小姐说句实话吧,说你刚才的话是在胡说,你只是我哥好心救回来的孤女,根本不是我哥的妻子。”
她拉起穗和的手使劲摇晃:“穗和,你快说呀,快说呀,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穗和单薄的身子被她晃得几乎站立不稳,于悲痛和震惊之中看向裴景修。
裴景修神情复杂,目光闪躲,心虚到不敢与穗和对视。
宋妙莲素日里虽然骄纵任性,却也不曾像今日这般不依不饶,原想着她畏惧小叔,看到小叔或许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她脾气上来的时候,竟连小叔都不放在眼里。
还好母亲反应快,这个时候,穗和主动承认自己瞎说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是母亲和妹妹可以这样要求穗和,他却不能,也不敢。
因为眼下的穗和也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万一再激怒她,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穗和看懂了裴景修的躲闪,自嘲一笑,又看向裴砚知。
裴砚知负手站在暮色里,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彷佛此间的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谁也休想从他脸上看出他的心思。
他之前确实曾多次维护过自己,可他因此就是无辜的吗?
宋小姐说的没错,他明知侄子已有妻室,不仅不对侄子停妻另娶的行为加以阻止,甚至还助纣为虐,亲自替侄子去国公府提亲。
这不是包庇是什么?
借住在裴府的这几个月,她是打心底里将裴砚知当成至亲的小叔来孝敬的,挖空心思为他准备一日三餐,帮他收拾房间打理厅院,就连给他薰衣服的香都要亲手调制。
可这一切的辛劳,换来的只有三个字——她不配!
想到那天自己跪在地上求他,他却不为所动的情景,穗和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
他和裴景修不愧是亲叔侄,一个看似多情却无情,一个是从里到外都无情。
这样的人,值得自己为他们妥协吗?
穗和犹豫着,纠结着,迟迟下不定决心。
宋妙莲已经不耐烦,叫上自己的丫鬟就走:“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父亲,我要让父亲在明日的早朝上参你们一本!”
“宋小姐不可,有话咱好好说……”阎氏慌忙上前去拉她。
“起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宋妙莲用力甩开她,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裴景修变了脸色,伸手扶住阎氏,语气不善道:“妙莲……”
“别叫的这么亲热,我嫁不嫁你还不一定呢,你和你小叔就等着明日早朝被陛下降罪吧!”
宋妙莲气冲冲就走,裴玉珠急得又去摇晃穗和:“穗和,你当初落难是我哥救你的,你真要这般恩将仇报,害死我哥和小叔吗?”
她晃得太用力,穗和头晕目眩,头上唯一的银簪子掉下来,满头青丝在暮色中如水滑落。
“我不是!”她冲着宋妙莲的背影喊了一声。
穗和的心终于死了
宋妙莲猛地停下脚步,回头带着几分得意问道:“不是什么?”
穗和闭了闭眼,双手在袖中用力攥紧。
指甲死死掐进肉里,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
“我不是裴景修的妻子,刚刚是我瞎说的。”她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感觉有一只无情的大手穿透她的胸腔,硬生生将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从里面扯了出来。
三年的甜蜜,三年的恩爱,三年的红袖添香,举案齐眉,全都混合着血肉从她体内剥离,只留给她一个空空荡荡的血窟窿。
她痛到不能呼吸,身子摇摇欲坠,披散的头发被夜风吹起,像一个没有魂魄的女鬼。
即便这样,宋妙莲仍不肯放过她,继续问道:“不是妻子,是什么?”
“妙莲,够了!”裴景修终于忍不住,阴沉着脸叫停了她,“穗和与我虽然没有关系,但也在我们家辛苦操持了三年,你若还要羞辱她,这亲不结也罢!”
“你说什么?”宋妙莲简直不敢相信裴景修会说出这样的话,几步走到他面前与他对视,“裴景修,你再说一遍!”
除了裴砚知之外的其他人也都很惊讶,各自瞪大眼睛看着裴景修。
天色已经快黑透了,裴景修的表情已经看不真切,只有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桃花眼变得冰冷又阴郁,说出的话也十分决绝:“我说你若还这般不依不饶,这亲不结也罢!”
宋妙莲登时火冒三丈,指着他的鼻子道:“裴景修,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
“我不后悔。”裴景修平静道,“你走吧,我就在这里等着明天早朝被陛下传唤!”
“你……”宋妙莲气到语塞,咬牙道,“你自己区区一个从六品,丢了官也无所谓,你小叔可是二品大员,你当真要害他和你一起丢官吗?”
这一次,裴景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裴砚知。
裴砚知仍保持着负手而立的姿态,腰背挺直,不动如山,彷佛他只是一个过路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