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说,“要不要我和窈窈说一声,让她少和蒋方逸联系?”
张南摆了摆手,把手边的酒尽数闷下,眉骨冷峻好似在隐忍些什么东西,“不用,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散会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了,张南极罕见的喝多了,脚步虚浮,整个人挂在秦知聿肩上,沉默着,背靠着夜幕周身笼罩着一股寂寥的气息。
付清允想去搭把手,结果被张南一把推开,“你去送满满回家,让阿聿送我回付清允家,分开两辆车,我找他有事。”
喝多了,思维口齿倒是还挺清晰的。
秦知聿让阮雾跟着付清允先回去,自己陪着张南在路边等代驾。
没过多久,代驾就来了,秦知聿扶着烂醉如泥的张南连带着自己塞进后车厢里。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点,滴滴答答落在车窗上,昏黄的路灯依旧安静挺拔的矗立在马路边。张南揉了揉发红的眼角,声音落在安静的车厢里清晰可闻。
“阿聿,你知道我把满满当亲妹妹吧?”
“知道。”
“要是西西还活着,估计也和明熙一样大了吧,该上高中了吧。”染着酒意发涩的声音一点点在车厢内响起。
秦知聿仿佛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安静的听着。
“昨天西西生日,我和我们家老爷子去看她,小姑娘好像还是那个模样,一点也没变。不知道想不想见我,我站在墓碑前头一闭上眼就是她露着小白牙喊我哥哥的样子,墓碑上被我爸擦的干净透亮,旁边挨着我妈,娘俩就安安静静的呆在那。十年了。”
喝醉的缘故,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的,嗓音里夹杂着无声的痛。
“那天你躺在病床上,满满借着窗户外头的光影,边哭边给你处理手上的伤口。然后我带她出去吃饭的时候,这姑娘问我是不是她和你吵架了你才出事的。”
“我心里难受啊,阿聿。”
张南的妹妹。陈渝西,耳东陈,至死不渝的渝,东南西北的西,随母姓,是个永远六岁的小姑娘。
是张南一生之痛。
张南的爸爸曾是一名光荣的特种兵,退居一线后协助公安特警侦查队接连破获了几桩特大缉d案,捣毁了敌人的窝点。
彼时恰逢张南和陈渝西吵架,小姑娘缠着妈妈要去外婆家住着,永远不想见哥哥。在路上,遭遇d贩报复,母女俱亡。
一语成谶,陈渝西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张南那时年纪还小,一度接受不了,固执的把出事的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和西西吵架,她们就不会出事。
所以当阮雾哽咽的把秦知聿出事的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张南前所未有的感同身受。
秦知聿攥紧了手掌,又松开,默不作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低低的从喉咙里滚出几个字,“我一辈子对她好。”
得了保证,张南低低的嗯了一声之后歪头睡着了,呼吸沉稳而绵长。
说话间隙,车子到了兰庭,代驾把车停好之后就离开了。秦知聿给付清允发过消息之后就在车里等着他来帮忙把张南弄回去。
等安顿好张南之后,秦知聿推开门回家的时候,阮雾已经换好衣服睡觉了。简单洗漱过后他看了眼埋在枕头里的阮雾,俯身在她白净额头上烙下一个吻,今天可真是把她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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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气冲冲的拉着蒋方逸从包厢里离开之后,两个人去了江边。
江边风很大,对面江岸上时不时有烟花放出,绚烂的炸开在天际边。
舒窈摩挲着手里热气腾腾的奶茶,拨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不好意思啊,可能是付清允跟他们乱说什么了。”
夜色深沉,舒窈看不清蒋方逸眼底的精明算计,他绕到舒窈身后,拿出发圈熟练的给舒窈绑起脑后飘扬的发丝,“没关系,可能他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舒窈控制不住的想躲避,她轻轻晃了下已经被扎好的头发,语气极力的表现的和平时一样,“你哪来的发圈?”
“刚才奶茶店老板送的,家里有个妹妹,小时候老是缠着我给她编辫子,久而久之就学会了。”谈及妹妹,蒋方逸的眸色突然温柔了起来。
她没问蒋方逸为什么付清允会误会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成年男女之间看不着、摸不透的窗户纸,一旦被捅破,尴尬至极。
先不论蒋方逸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单就蒋方逸对她释放的各种极具暗示性的信号还有阮雾和她分享的一些消息,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虽说男女欢爱,各取所需,看对眼了就可以,不遑论喜欢与否。但是那个和付清允独处的晚上,还是无可避免的扰乱了她想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心。
夜深露重,京港的倒春寒极冷,两个人没在江边久待,没过多久蒋方逸就送舒窈回家了。
回到城北大院后,蒋方逸随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径直走向二楼的卧室。
卧室内被装扮的粉粉嫩嫩,床上躺了一个脸上瘦弱苍白的少女,手背上血管极细,密密麻麻布满了针孔,看起来有些骇人。
似是察觉到有人推门进来,床上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欣喜的扑进蒋方逸的怀里,“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蒋方逸摸了摸她的发顶,嗓音宠溺又温柔,“你回家第一天,哥哥自然是要回来看你的。”
房间内的白炽灯耀眼夺目,刚才还兴高采烈的蒋宜可神色突然暗淡下来,从蒋方逸怀里退出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我会死吗?”
蒋方逸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在医院偷偷听到护士姐姐说,在找不到合适的人给我输血,我就会死掉了。”
蒋方逸瞳孔微微收缩,把人重新圈近怀里,想说的话如鲠在喉,压抑在唇边无法开口。想到舒窈,他眼底阴鸷又重了些,脸上逐渐带了些偏执的疯狂,近乎颤抖带着肯定的语气,木讷开口。
“再等等哥哥,哥哥一定会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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