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店主端来两碗热乎乎的馄饨,才让两人不再拌嘴。
十一岁的燕世子别别扭扭地端过了那碗小馄饨,吃着吃着,竟红了眼睛。
少年人满脸踯躅地站在一旁,期期艾艾地安慰她:“你你你……你怎么……殿下别难过了,臣知道是他们的错,明日我就上书陛下,为殿下讨一个公道……”
楚晏匆匆擦了擦眼睛,骂他多管闲事,却没拒绝店主周娘子的安慰。她扑进妇人怀里,一抽一抽地哭。
荆钗布裙的妇人愣了愣,轻轻抱住她,“殿下是不是想王妃娘娘了。”
……
小燕世子后来经常去那家馄饨店,时时照顾周娘子的生意。去的次数一多,撞上荀清臣的次数也就越多——那时的他馋得很,尤其喜爱周娘子的馄饨手艺。
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渐渐熟识起来。尚有些少年心性的荀清臣,对楚晏一直未曾改的那句“小荀御史”耿耿于怀。
连他的同僚和上官都开始正儿八经地称呼一句“荀御史”,小他六岁的燕世子却还喊得这么促狭!
少年人用尽了哄孩子的手段,哄小世子喊他一声哥哥,可惜都没成功。
后来兜兜转转,领了皇命入上书房做讲师,为诸皇子、伴读侍讲经书,倒是阴差阳错地使她改了称呼,得了一句“荀先生”。
……
思绪回笼。
楚晏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荀先生。他的脸依然嫣红艳丽,像是春日里开得正好的海棠。单薄的衣衫下,层层叠叠的淤青和红痕若隐若现,平添几分暧昧。
楚晏揪着他的头发将人扯过来,用力抵住他的额头。
额头相贴,冷热相融,彼此的温度都透过薄薄的皮肤传递过来。
楚晏的声音不知为何,也染上了一点儿沙哑的意味。
她攥紧拳头,沉沉地闭上眼睛。
女孩子的声音轻飘飘的,但落到荀清臣耳中,却重逾千斤,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
“荀先生,我恨你。”
弃子
景宁四年,十月廿七,丞相荀清臣的死讯自南方小朝廷传出。同时,小皇帝为病逝的老师哀哭三日,追赠一品卫国公。
又二日,朝廷的尚书令以时移势变为由,上书皇帝废除由丞相在任时推行的一系列新政。群臣皆附议,皇帝无奈准之。
……
楚晏坐在马车里,拧眉看完了南方传过来的消息,又看向车内被朝廷宣布死讯的前丞相,良久,痴痴地笑了起来。
昏睡的男人听到声音后悠悠醒转,眼神还有些迷蒙。身体已经没了奇奇怪怪的感觉,但还是没什么力气。
荀清臣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发现自己正被安置在楚晏的马车上。他推开身上盖着的丝质被褥,慢慢坐起身来。眸光一转,恰与楚晏四目相对。
他心中泛起莫名的紧张,本能地要别开眼,又怕引得她不悦,怔怔地定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