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她更惊恐的,是冲入灵堂的一群流寇。
他们刚刚可看的真真的,灵堂里除了一个棺材,一张桌椅,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青天白日,突然从阴暗的角落里冒出来一个人,怎么能叫人不害怕?
“鬼、鬼啊!”
人群中一个胆小的汉子大叫一声,其余人纷纷回神,连跪带爬的跑出了灵堂。
陆呦呦:“……”
这就是传说中的互相害怕吗?
她努力忽略身上黏腻的血迹,弯下腰,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将男配滚到角落里的牌位拾了起来。
只出乎她意料的是,先前入手冰凉、质地坚硬的牌位如今暗淡昏黄,上头血一样的字迹被一点点抹去,连同姓氏,只剩下了“霜行”二字。
咔嚓。
牌位一角传来了裂痕,陆呦呦还没来得及
将牌位放进系统空间,上头就已经遍布了裂纹,轻轻一捏,就往下碎了大半。
“怎么会这样?”陆呦呦喃喃了一声,脱下外衫,将还没碎完的牌位仔细包裹了起来,转身推开了灵堂的小门,想从后面钻进山林逃跑。
她可没忘记,庄子里不仅有这些流寇,还有男主和男二派来刺杀她的刺客,她手腕上的防身手串只剩下七颗珠子了,再被砍几刀她就真的要凉了。
云鬓芙蓉的女子颤抖着细细的手腕,费劲地推开了门,踉跄着朝远处跑去。
她为了救他,大约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面颊苍白,一双手却紧紧攥着包裹着他牌位的衣衫,晶莹的汗珠从她额角滑落,沾湿了那些流寇肮脏的血,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燕霜行高大的身躯笼罩在越来越稀薄的黑雾中,跟随着她慢的可怜的步伐,沁透了鲜血的一双凤眸半阖,血色长睫卷起两行冰冷的血泪。
他没有想过继续活。
从大伯娘和族长冲进灵堂、指责他生来不祥的时候;从他幼年被扔到大雪飘落得深山、独自面对狼群的时候;从他被活生生钉死在大焱山脚下,如今的皇帝要用他的这一条命、这一身魂,镇压龙脉,以保江山百年无忧的时候。
他从没觉得,活着是一件会让人感到满足和幸福的事,或许有,但那个世界离他太遥远,美好的太虚幻。
没人知道他轻抚野猫时想要用力掐死它的恶意,
也没人知道他嫉妒那些在战争中失去双亲、却依旧有人愿意抚养他们的孤儿。
他厌恶每天升起的太阳,憎恨只会带来黑暗的夜晚,讨厌春日盛开的花朵,甚至连路边结伴同行的流浪狗都会让他嫉妒。
也从来没有人希望他能活下去。
可是,她希望他活下去。
“呵。”唇边扯起,又很快掉落,红衣厉鬼慢慢垂眸,空洞的心脏叫嚣着占有。
她以为这样,他就会感动,答应当她的疆傀吗?
他才不会。
最多,最多在她找到合适的疆傀之前,他勉为其难,先给她用用。
他从来没被使用过,她应该不算吃亏。
为自己的行为找好了理由,燕霜行再也没有约束心口的贪念,不受控制的朝着陆呦呦伸出了一双苍白修长、滴着鲜血的手——
如果有人开了天眼,就能看见缠绕在他指尖的鲜血绕着淡淡的紫气,新鲜腥浓。
那是血亲砸开他棺椁的瞬间,红衣厉鬼穿梭回本体,屠了大半个皇宫染上的血。
仇人的血。
树梢哗啦啦的响,陆呦呦只觉得颈侧滑过了什么冰冷的东西,一路慢慢摩挲到耳尖,蜻蜓点水地掠过唇角,像一阵羞涩的冷风。
脚下踉跄了一瞬,陆呦呦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听见身后的树丛传来了嗖嗖的风声。
“裴都统,刚才那人往林子里去了。”
说话的是刚刚冲进灵堂的流寇,裴暨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确定刚刚逃进树林里的人
是天佑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