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的摇摇头,不说。
其余人一窝蜂的散了,在我的逼问下,她才承认:“就是你抱来的那个孩子,他体内多处器官出了问题,加上烧伤严重,活着也是遭罪,可惜我们国家不允许安乐死,不然我作为医生,都不忍心看着孩子这么遭罪,但凡我们医生有办法能救活孩子,哪怕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不会放过的,可这个孩子实在是受伤太重,回天无力了,只希望他少遭点罪才好。”
是啊,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
但凡有半点希望,哪个医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从邓珩的办公室门口回来,我呆呆的躺了几天,不吃不喝,不想说话。
王潇潇哭着求我吃一点,那些白粥吃下去,立刻就吐了。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想陪小宝一起活着。
但我身体的排斥反应越来越明显,起初是不能吃东西,一吃就吐,吐到胆水都出来了,后来水也不能喝了,一喝下去就觉得浑身难受,我把自己身上挠的到处都是伤口,王潇潇和杨柳月陪着我,哭着,求着。
唐知敏又来找过我好几次,说是跟国外的医生联系了,我随时可以去,还有小宝的病,他也在拜托国外的医生寻找救治的办法,他是想劝说我先出国接受治疗,等国外的医生找到了救治小宝的法子,再让人把小宝送过去。
我不是不相信唐知敏的话,我只是不想再离开小宝。
徐锦把他托付给我,不求我能让小宝有个好人家养着,但求他健健康康的活在自己封闭的小世界里,外面的纷扰杂乱伤不到他。
但我有负于徐锦的交托,我没能保护好小宝。
好几个夜里,我一想到我打开木箱子看到小宝时的情景,我就觉得心脏紧绷着,好像下一秒它就会罢工停止跳动。
因我的固执,夏初临来现身说法好几次,都没说动我。
那天说的话,他说他的母亲很恨我,但他母亲后来知道了小宝的遭遇后,就原谅了我。
为了信服于我,夏初临还带着夏夫人来找过我,十年前的冷血女人,现在的心肠变软了,她握着我的手说,江离,你要好起来,小宝也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跟初临结婚,你们多生两个孩子,等你们老了甚至是死了的时候,让你们的孩子好好照顾小宝,日子终究会好起来的。
也就是那个下午,我对夏夫人十年的怨恨,瞬间消无。
她是那么的善良,善良到为了给我活下去的勇气,不惜接纳我,接纳那个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孩子。
我很感谢她,打心底里感谢她。
自从夏夫人来找过我后,我身体的排异反应好转了许多,能慢慢的喝一些清淡的白粥,也能喝一点温水,奇迹的是,小宝竟然也挺过来了,虽然医生说他不知道能活几天,但眼下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器官在衰竭,死亡随时会降临。
那个艳阳高照的正午,我在病房里见到小宝,他睁着一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听到我的脚步声之后,他看了我一眼,眼眶立即就潮湿了。
邓珩说,小宝抗拒很多人,所以病房里需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就连病房外的脚步声,都只能轻轻的。
我进去后,邓珩就出去了。
我都不敢去碰小宝,他身上插着很多管子,我听护士们议论过,很多医生护士都不敢接近小宝,觉得这个孩子太可怕了。
病房里空气都像是凝固的,我没开口,静静的看着他。
小宝突然侧过头来对我说:
“姐姐,我不想活了。”
就那一句,我瞬间泪奔,我握着他试图来握我的小手:“小宝别怕,姐姐在这里陪着你,你要坚强,姐姐一定会救你的。”
小宝轻轻摇着头:
“姐姐,杀了我吧,我好疼,好疼,姐姐,求求你,杀了我。”
我也摇着头拒绝他:“小宝,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的,那么多的叔叔阿姨都在尽力抢救你,你一定要勇敢,你是个小小男子汉。”
小宝呜咽着,求我:
“姐姐,我好疼,屁股疼,手疼,眼睛疼,鼻子疼,耳朵也疼,姐姐,我的腿也疼,有小虫子在咬我,小宝难受,姐姐,小宝求你,小宝太疼了。”
我的脑海里闪现着木箱子里的情景,我有些目眩,小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姐姐你看,这根管子弄的小宝好疼,肚子里也有虫子在咬小宝,姐姐,小宝求你,杀了我吧。”
小宝的身上,除了那双握口琴的手,其余的地方都是坏的。
我鬼使神差的扯掉了那根管子:
“小宝,你不怕死吗?”
小宝对我笑了,虽然这个微笑很狰狞很恐怖,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想到的是解脱,这种痛苦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太残忍了。
我想帮他,我控制不住的想帮他。
小宝咧嘴对我说:
“姐姐,我就知道姐姐是个好人,姐姐帮我,小宝谢谢姐姐。”
我流着眼泪拔着他身上的管子:
“好,姐姐帮你,姐姐陪你,姐姐和你一起去找妈妈。”
拔掉所有管子后,我把残缺的小宝抱起,在病房门口看了很久,发现这儿没人赶来后,才悄悄的从我躲避债权人的时候选择的最隐蔽的路线,带着小宝逃出了医院。